府裏的佛堂整日整夜亮著燭火,早先老夫人誠心禮佛,人氣還旺些,如今隻定期去供奉打掃,平日少有人去。
夜深人靜,便頗有些荒涼寂靜的氣氛。
婆子推搡著容嬙進去,邊粗聲粗氣地道。
“妙兒小姐已說清楚了,都是你不知天高地厚惹的事!”
“觸怒攝政王,可不是什麼小事。幸而夫人善心開恩,隻叫小姐在佛堂精心思過。”
婆子盯著她那半邊完好漂亮的臉蛋,啐了一口:“真真是狐狸精。”
侯爺竟為了這麼個玩意兒同夫人吵架!
容嬙到底被嬌養了這麼多年,細皮嫩肉,婆子力氣極大,稍一使勁,便在那雪白手腕上掐出青色淤痕。
人被用力甩在地上,容嬙咬牙爬起:“讓我出去!”
婆子冷笑,反手落了鎖,碰撞間發出清脆聲響。
“老實些,也好少吃些苦頭!”
腳步聲漸遠,那婆子鎖了門,便連看守都不必了,隻將她一個人關在佛堂中。
又是佛堂。
容嬙後退兩步,背撞到門上,隻能抬眼,看著麵前靜謐祥和的佛像。
往下是檀木桌案,上頭擺放著瓜果供品,一如前世她撞死的地方。
眼前的場景漸漸與前世相府的佛堂重疊,恍惚叫人不知身在何處。
耳邊靜得可怕,隻有此起彼伏的蟲鳴。偶爾燭芯劈啪一聲炸開,驚得她渾身輕顫。
上輩子的陰影如冰冷毒蛇纏繞而上,讓人幾近無法呼吸。
容嬙心跳得飛快,控製不住力道,拚命拍著門。
“讓我出去!”
“放我出去!”
死在佛堂的那一幕恍惚重新浮現在眼前,渾身血液倏地冰涼。
不知叫了多久,聲音都啞了,卻始終沒有回應。
容嬙劇烈地喘著氣,腫脹的麵頰撕裂般疼痛,她好似一個溺水的人,呼吸不過來,隻能順著門板滑落,慢慢蜷縮在一起。
“放我出去……救命……”
“救救我……”
恍惚間好似回到了相府,仍是那個寒風刺骨的冬夜。
涼意順著四肢攀爬,滲入五髒六腑。
她打了個寒顫。
無邊的恐懼襲來,淹沒整間佛堂,蟲鳴聲越來越遠,容嬙蜷縮在一角,漸漸什麼都聽不清了。
*
是夜,容侯府被一陣動靜鬧醒。
容老爺子往攝政王府走了一趟,回來便病倒了,容侯爺侍疾到亥時才回房。
睡得正香被吵醒,任誰也沒有好臉色。
容侯氣勢洶洶到前廳去,可當他瞧見座上那一身玄衣的男人,頓時便嚇軟了腿。
“王…王爺?”
秦宓發冠不整,眉眼間還斂著點躁意,看著也是急匆匆起身趕來。
饒是這樣,依舊不損半分英姿,單是往那兒一坐,便叫人不敢隨意側目。
容侯彎著腰,半天想不出他的來意,小心開口:“深夜造訪,不知王爺所為何事?”
秦宓聲音低緩而磁性,在這樣靜的夜裏,叫人忍不住屏氣凝神。
“白日在公主府,你容家有個小姑娘戴了支紅玉步搖。正巧本王新得了對紅玉耳墜,想著送過來。”
他說的小姑娘,自不可能是容妙兒。
容侯心提了起來:“可是叫……容嬙?”
秦宓不置可否,隻是淡淡道:“人呢?”
容侯想到白天她才被打了一巴掌,如今麵上腫著定是不好看的,怎好出來見人,一時左右為難。
“怎麼,不方便?”秦宓把玩著那對紅玉耳墜,不自覺想起美人那圓潤小巧的耳垂。
攝政王深夜來送禮,估摸著是已經知道什麼消息了。
容侯心一橫:“去請小姐過來。”
身邊的下人卻遲遲沒有反應,他重複了兩三遍,才有一個婆子上前來,冷汗涔涔,硬著頭皮道:“奴婢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