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天地同悲(3)(1 / 1)

陽春三月,雨卻下得密集,沒有一絲暖和的意味。玉寧望著窗外的脆嫩綠竹被密雨漸漸染得光亮,心中突然空落落的,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她心中肆虐,她卻捉不著,摸不到。

歎了一口氣,緊了緊披在身上的外衣,玉寧轉頭走進了小竹屋,似乎是不願再被那般捉摸不透的思緒所纏繞,逃離這美麗卻顯得有些孤寂的景色,是最好的方式。

一進門,玉寧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盞鯉魚燈。燈裏的蠟燭,是醒兒依著玉寧的要求再做添置的,現下它依舊是如此有活力,一雙靈動的魚眼忽閃忽閃,與上元的那一晚不差分毫。

可是,在玉寧看來,還是少了點什麼。

因為這燈在那一日,是成雙成對的,現下卻形單影隻。她坐在這花燈旁邊,用手撫摸著觸感並不美好的魚身,一想到允鎏已經好幾日沒來,不覺得又出神了。

突然,一滴冰冷砸在玉寧的手上,驚得她低呼一聲,低頭去看,眼睜睜地又看到一滴雨水落在了自己身上。還沒等她說些什麼,醒兒這邊卻已經開始嘮叨了。

“怎麼又漏雨?”

她嘀嘀咕咕地將玉寧扶到了床邊坐下。隻是玉寧還沒坐穩,又趕忙起身去將花燈給搶救了過來。仔細查看,果然有些地方已經被打濕了。若不是這麼早就被發現,或許這個花燈過了這一日,便不複存在了吧。

玉寧自顧自地瞧著花燈有沒有受損,醒兒卻是自顧自地又在數落布托的不是,這是她每日的必修課,玉寧聽著聽著,也懶得去阻止為布托說些好話了。

因為她分明從那些無意義的話裏頭嗅到了平凡人家的幸福。

有時聽著醒兒那些不自覺便脫口而出的連珠炮,玉寧心中竟然也會漾起些許暖洋洋的感覺。

“不是說好了過幾日便來修葺房頂麼,真不知道他跟著他那個主子這幾日怎麼都沒影了,是個男人怎麼說話還不帶算數的?”

醒兒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這句無心之說倒被玉寧這個有心人聽得明白。

玉寧輕輕歎了一口氣,抱著那盞鯉魚燈,滿臉落寞。

沒錯,允鎏已經好久都沒來了。

自從上元燈會之後,他來得總是很勤。勤到玉寧都快要忘記了他們二人現在各自的身份,忘記了自己的命還攥在別人手裏。

隻是,這樣快樂的日子太短。

三月份一到,允鎏便不常來了。到最後更是索性不露麵,即便是要帶什麼話,也是布托一人前來。說自己不失望,那是假的,玉寧現今就像是一個被人遺棄的小孩,看著自己的夢想慢慢還原成現實,卻避之不及,就連閉眼不去看都不許。

現下,她就快要被打回原形了。心中原盛滿了的幸福感瞬間卻隻剩下了絲毫。

見小姐不做聲,背對著她做事的醒兒知道自己剛才怕是又說了些什麼讓玉寧更加苦惱的話,趕忙轉頭來輕聲詢問。

“小姐,您?”

玉寧默默搖頭,淡笑依然,卻讓醒兒看了更是心疼,那不是笑,那是一種無可奈何。

“沒什麼的。”

“……大貝勒這幾日事忙,說不定,忙完之後,便過來了。”

醒兒安慰的方法總是如此笨拙,直來直往,不知道該怎樣委婉。可是,玉寧就是喜歡她這樣的性情,隻有和她在一起,她才不會遮遮掩掩,明明想著這樣的話,卻做著那樣的事情。

“……我倒是希望,他若不來,便不要來了。”

玉寧喃喃說著,醒兒卻不懂其中含義,以為玉寧說的是氣話,還想寬慰幾句,卻被玉寧製止了。

她是真的想允鎏不要突然造訪。因為這也許就代表著他們二人之間又得硝煙彌漫,他又把她作為左相的同黨在考慮。

玉寧太清楚他。

他是個不善言辭的人,他的溫柔與嗬護隻是表現在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之中,如若他自問保證不了這樣的平靜,往往他就會選擇逃避,相見不如不見,保持著彼此之間的美好,這就是允鎏處理的辦法。

就好比他現在這樣。

所以,玉寧願意等。說不定等到哪一日,他就會像初七那日一般,來便是平靜的來,不帶一絲一毫的政治目的。

他若現在倉促來到,對於玉寧來說,並不會是什麼好事情吧。

正在主仆二人默默相對的時候,門被推開了。

醒兒循聲望去,驚喜交加。

“大貝勒來了!!!”

玉寧一愣,並沒望向門口,隻是抓緊了懷裏的玉玲瓏,心中更是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