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深在窗外明白了,原來,兩個歹徒昨晚用開水把林衝的腳燙爛了,分明是讓他行動不便,今日弄不好要對他下手了。早知道昨晚不該到別處去住宿,害得兄弟受罪……可是,就是當時自己出來,也隻能暫救他一時,救不了他一世的。再說,今日他們早點暴露,自己也好早點出手,免得林衝天天受罪了。
裏麵兩個公人催著林衝上路,林衝卻央告他們:“小的昨晚的鞋子呢?麻煩端公看看在哪裏?”
薛霸奸笑著:“昨晚幫你燙腳,脫下鞋子,臭死人的,老子甩了。”
“舊鞋子合腳,穿著好走路呀——”林衝叫苦。
董超在腰裏解下一雙新草鞋扔給他:“哭叫什麼?老子給雙新鞋子給你就是。”
林衝隻得套上。智深從窗口偷眼看去,那新草鞋耳朵與索兒都是麻編的,林衝唏噓著穿上,腳上滿是燎漿泡,沒有出門,已經鮮血淋漓,哪裏走得動路,卻被那兩個家夥打著罵著,隻有掙紮向前。
智深痛心疾首,隻有跟著他們,慢慢地往前挪動。日近中午,遠遠地望見前麵煙籠霧鎖,路邊一塊大石頭,上麵刻著三個大字“野豬林”,此處凶險!智深的心提起來了,閃身繞過他們,提前進了樹林,取出武器,密切注意他們動向,果然一個個表現異常。
先是董超說:“走了半年半,沒過一座山,這樣走法,滄州何時能到?”
薛霸喊著:“天太熱,我走不動了,就在林子裏歇一歇吧。”
三個人奔到裏麵,解下行李包裹放樹根下。林衝叫喚一聲,靠著一棵大樹倒下了。
隻聽見董超、薛霸兩個人說:“天熱路長走得慢,反而讓我們走得困倦了,先睡一覺再說吧。”
他們放下水火棍,一起倒在樹下,剛剛閉了一下眼睛,馬上從地下蹦起來:“不行不行,我們兩個打算睡覺,但是不放心你啊。”
林衝說:“小的帶著枷鎖,爛了雙腳,大腿還有化膿的棒傷,哪點讓你們不放心了?”
董超,薛霸道:“這裏沒有人煙,也無關鎖,萬一你跑了,我們擔當不起;放心不下,也睡不穩啊。”
薛霸說:“你的武藝高強,把你的手腳綁起來我們也不是對手。”
林衝苦笑道:“小人是條好漢,既然已經吃了官司,一輩子也是不會私自逃走的。”
董超說:“怎能聽你一麵之辭,我們要放心大膽地睡覺,隻有把你捆起來才放心。”
林衝無可奈何地靠到樹上:“你們要綁就綁吧,小人落在你們手裏還能怎麼辦?”
薛霸冷笑一聲,從腰裏解下一根大拇指粗的繩子,把林衝連手帶腳和木枷緊緊地綁在樹上。董超已經轉過身來拿起水火棍,對著林衝說:“不是我們要結果你,隻是出京都時來了陸虞候,他奉了高太尉的指令,叫我們到這裏來取了你的性命,揭了你臉上的金印回去交差。”
林衝大驚:“你們是奉公辦事?還是給私人出氣?這才出京城幾天啊,你們居然……”
董超冷笑:“就是多走幾天,你除了多受些罪還是隻有死路一條。”
薛霸說:“你不是說你是條好漢嗎?好漢就得為他人著想,隻要一死,我們就能早點回去交差了。”
董超獰笑道:“你老婆也就能夠早日做高衙內的娘子了。你不要怪我們弟兄兩個,這也是上司差遣,沒辦法。限定日期要我們早日回話,記住吧,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周年。”
林衝將頭靠在大樹上,呼天搶地,雙手握拳禱告蒼天:“天哪,在下清白世家,公正為人,與他們兩人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何要來害小人?如果誰能救得在下,小人生死不忘啊。”
“說什麼閑話,老鬼才來救你!”薛霸提著水火棍朝林衝的腦袋劈來。
“灑家來也——”棍子剛剛舉起,離林衝腦袋還有尺許,幾人就聽到雷鳴似的一聲吼,一條沉重的鐵禪杖飛過來,把這水火棍劈成兩半,飛到一邊。跟著,樹後跳出來一個胖大和尚,挎著一口戒刀,禪杖還沒落地,他已經跳過去又接在手裏,掄起來衝著兩位公差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