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哼……”林衝冷笑一陣“難道他還要保護高俅嗎?”
戴宗被他的冷笑笑得汗毛豎立,有幾分恐怖,手一拱,趕緊走了。
林衝這才拿起酒杯,與對麵的那杯酒碰了一下,莊重地說:“娘子,為你報仇雪恨的時候到了。”說著仰起脖子把酒喝幹。然後從床頭箱子裏找出一把尖刀,大拇指蕩一蕩,覺得有些遲鈍,走到屋外,找了一塊石頭,就蹲在地上磨起來。
磨刀磨了多少時間?林衝已經忘記,尖刀已經如銀子般閃亮,他還在那裏蹲著。
“林教頭,你忙著呢。”
誰的聲音這麼熟悉?林衝抬頭一看,竟然是宋江,還以為他在山下呢,原來他這麼快就趕上山來了。
想起宋江對高俅的“優待”,林衝埋頭磨刀,冷冷地說了句:“宋頭領,你沒看見,我正忙著呢。”
宋江朝他彎下腰來,壓低了聲音說:“林教頭,借你的屋子說話行嗎?”
林衝又硬邦邦地回了他一句:“沒見我忙嗎?”
如果說宋江在梁山上有崇高威信的話,他最含糊的人不是盧俊義,吳用,而是林衝。林衝的武藝少有人敵,林衝的品性無人能比,論學問,論資曆,輪本事,他都應該在梁山坐第一把交椅。更何況他上山比自己早多了,不是他殺了王倫,哪有梁山的今日?
宋江知道,林衝是個光明磊落的人,火並王倫是為了出一口氣,是為了晁蓋等人有安身立足之地,是為了梁山的發展,絕不是為了自己占山為王。
但是,晁蓋死後理應他當首領的。宋江坐了第一把交椅總有點搶班奪權的內疚,而且他在落草七年以後,依然保留著他在東京時的清廉和風度,可以說當強人與當教頭一樣,在山寨與在東京一樣。難得的孤傲,總將他與眾將隔離,除了魯智深、武鬆、曹正等人,大家都對他敬而遠之。宋江平日與他也並不多話。
此刻,事關大局,宋江隻有硬著頭皮上去,奪下他手中的尖刀,扯著他的衣袖,把他拉進屋裏:“林教頭,你就聽哥哥幾句話好嗎?”
首領這麼哀告他,林衝抹不下麵子,勉強跟著進屋。宋江關上門,朝他彎腰作揖:“林教頭,救救我們——”
“此話怎講?”林衝估計到他來的目的,對他的舉動還是有點意外。
宋江說:“看見你磨刀我就知道,要殺高俅是嗎?”
“他是天下第一奸臣,難道殺他不得?”林衝扭過頭,看著牆上貼的那首《江城子》,眼睛濕潤潤的。
宋江說:“教頭啊,我知道你血海深仇……”
“知道你還要饒這個狗賊的性命?”林衝目光如炬,甩掉宋江拉住衣袖的手,兩道劍眉幾乎豎起來了,“人生兩大仇恨,一是殺父之仇,二是奪妻之恨,他害得我林衝家破人亡,讓我堂堂教頭‘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落’,為什麼都讓我趕上了?”
“這麼多年不都過去了嗎?”
“哼哼,在下就為報這深仇大恨苟且偷生,現在,終於到我報仇這一天了!”
宋江見他一腔怒火,反而冷靜下來,端把椅子自己坐了:說:“林教頭,七年了,就在事發東京的當時,你最痛恨的人我知道是誰,那不是高俅,而是出賣朋友的陸謙,那才是傷害你最大的人,是也不是?”
林衝上前,奪回自己的尖刀,摩挲著說:“陸謙出賣我,因為高衙內;高衙內害我家,仗著高俅的勢;七年來我忍不下這口氣!父親死了,妻子死了,嶽父死了,功名利祿都成了泡影。我而今有國不能報,有家不能回,窮居山寨,前程在哪裏?如果說,當時我恨陸謙,是遷怒於他,不能不敢殺高俅,今日我還有什麼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