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梁山,魯智深覺得就像被自己的吐絲纏繞住一般:開始要受宋江的約束,山寨的約束,一百零八將的相互牽製,更主要的,梁山風氣與日俱下,都是被宋江想朝廷招安弄的。
魯智深是堅決反對招安的一個,眼見得,那麼多朝廷將官被宋江接納上山,魯智深漸漸看穿了他的義氣——接納江湖好漢、實施了替天行道的綱領,隻是高喊反貪官的口號,以利益為紐帶進行招降納叛。宋江擴大他的改良勢力,最終還是要歸順朝廷,來達到他當小官吏爬不上去的地位,所以他受降了一批在社會上有地位、有錢、有勢力的親信隊伍,隻是為了對自己的仕途有用。
魯智深和宋江沒有深交,但是,他在跟隨老種經略相公出生入死的鬥爭中,也看到一個西北元帥迎來送往、巴結權貴的一麵,就連他的女兒種秀英,也處處為的是朝廷的利益,連史進也不接納。
多虧王進有師徒之情,偷偷地侵入華州府虎穴,救出徒弟史進。否則,林衝、宋江等打進華州府也找不到他們。王進還能回去嗎?他們夫妻反目沒有?以後遇到什麼麻煩沒有?可惜他隻是為了講江湖義氣,對朝廷官場看得非常清楚,卻又不願意反叛。
魯智深與王進不同,看得清楚,活得自在,因此對宋江說:“灑家也是軍官出身,從京城到延安府,從延安府到渭州,從渭州到五台山,又從五台山到京城……現在上了梁山。見過宋公明哥哥許多你看不見的事情。你哪裏知道,現在的滿朝文武都是奸邪,蒙蔽了皇帝的雙眼,就像灑家的衣服,布不論以前是什麼顏色,一旦染黑,怎麼能洗得幹淨?要招安哥哥你去招安吧,灑家告辭了,大不了再去漂泊江湖。”
宋江也勸,吳用也勸,連武鬆都勸他跟著哥哥走。為了哥們的兄弟情深,他隻好繼續跟隨宋江,還是被招安了。
就在朝廷招安封賞的朝堂上,他碰見了做夢都想殺的高俅,那廝倒也儀表堂堂,卻是個偽君子,真小人,大奸臣!身邊的林衝兩眼發直,全身發抖,知道他怒火萬丈,手裏的禪杖早已在進殿之前被收繳了,心想赤手空拳也能把那奸臣掐個半死。
史進把他拉住了,輕聲說:“哥哥休得魯莽。”
武鬆說:“牽一發而動千軍,若是輕舉妄動,血染朝廷,還有哪個兄弟能活著出去?”
他隻有忍住了內心的憤恨,當場獎勵的大紅綢緞,很多梁山好漢都喜滋滋地接受了,商量著回去怎樣做一件大紅戰袍,隻有他就地抖開,反手披到身上,一隻角從腋下穿過,一隻角從肩上扯下,攔胸一紮,變成了一件袈裟。
朝廷上許多人想笑又不敢笑,他知道從此以後就失去了自由,被朝廷利用了。
待宋江兵分五起要回山寨的時候,他到了宋江帳前,合掌作禮,說:“哥哥,灑家要回五台山去了。”
宋江嚇了一跳,趕緊給他看座。說:“你已經上山落草,現在我們被朝廷招安,已經成了國家軍官,怎麼還要回去當和尚?”
魯智深說:“灑家想師傅了,如果師傅願意接受,灑家再到五台山修行,從此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宋江哪裏舍得這樣一員幹將,說:“你師傅是何人?”
“智真長老。”魯智深說:“小弟自從三拳打死了鎮屠夫,逃到了代州,趙員外送灑家上五台山,就見識了智真長老。如果說天下有我敬畏的人,那就是這個禪師了。”
“那你怎麼要離開他到相國寺?”
“可惜灑家那時愚頑,不知好歹,兩次大醉,鬧了禪門。師傅仍不嫌棄,又送灑家到東京大相國寺投靠智清禪師。他的師弟卻不像灑家師傅那樣厚道,隻讓灑家去看菜園子。為救林衝,灑家被高太尉逼得走投無路,這才上山為寇。以後遇到哥哥,南征北戰,一直沒有去參拜過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