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嫣勒緊馬韁,高挑的馬尾辮隨風飄揚,程程威風颯爽凜凜。
因天色太暗,前路又漆黑一片,冷風颼颼吹的山麓上的樹木沙沙作響,像鬼魅的笑聲一樣令她毛骨悚然。
她驀然頓住,馬兒搖晃著尾巴在斷路的邊緣盤旋,不知前方究竟有路無路,也不知是否是懸崖,沐雪嫣不敢貿然前行。
趁著這個縫隙,封雲楚策馬揚鞭已經追上她的腳步。
幾乎是自然反應,他淵墨的眸光驟然一震,流轉在黑夜中像一把鋒刃的利劍,有些孤獨寂寥。
斷路的前方是一處連綿不絕的山麓,叢林茂密,哪怕是熟悉地勢的他,在這樣黑黢黢的夤夜也無法分辨,路的邊緣究竟是不是威聳的懸崖。
“雪嫣,千萬不要再往前走了。”他嗓音沙啞,透著萬般悲傷,生怕她一不走神,一躍斷崖,那他會懊悔不已。
沐雪嫣不予理會他,心中怒火中燒,她翻身下馬,牽著馬韁來到斷路的邊緣窺探。
誰料前方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墨黑的像深淵般可怕,宛若嗜血的金鯊張著嘴,正在等待可以吞噬的人。
即便這樣陰森森的夜加上呼嘯的風聲有些詭異,她內心卻未滋生任何恐懼,想來已被悲傷填滿,再也住不進別的情愫。
封雲楚步步緊逼,想要靠近她的身邊,擔憂她不穩定的情緒會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情,“雪嫣,我真的錯了,事情發展成這個地步我也沒有想到。”
他語氣裏透露著委屈和誠懇,好像除了歉意,他不知道該表露什麼別的言辭情緒。
“你除了會說這些還會說什麼?”沐雪嫣澄澈如雪的口吻中像一把無情刻刀,深深插在了他的心口窩上。
封雲楚遲疑,“我……”
吃癟的他不知道該如何討一個人的歡心,他嘴舌愚笨,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來求得她的原諒,他沉默。
沐雪嫣收回視線,轉眸騁目遠方,她喃喃自語道:“其實我知道這件事並不全是你的錯,但我就是無法原諒你,阿楚,你知道麼,阿海他才十幾歲,繈褓之中被丟失他一直過著什麼樣的生活,他一直靠乞討來攢著盤纏尋娘親,可命運對他這樣的不公平,在正值花季的時候奪走了他,隻剩下一口氣的時候,他又該有多絕望。”
剛平靜下來的心再次撕心裂肺般疼痛。
她冷瞳瞭望臨近山巔處最近的那一片璀璨星辰,淚水瞬間決堤,黑夜裏卻什麼也瞧不見。
封雲楚麵色漆黃,聽著她連聲線都在顫抖的口吻,嘴裏像吞了黃連,苦澀難忍,他柔聲喚著她的名字,“雪嫣……”
想要解釋的千言萬語都凝噎在喉嚨裏,關鍵時刻一個字都未能說出口。
無聲落淚的沐雪嫣擦了擦眼角的淚漬,她欲要翻身上馬離開此地,卻被封雲楚輕輕拽住手腕,“雪嫣,跟我回去。”
沐雪嫣緊蹙著眉宇,狠狠的甩開,卻因他力道過重,任她怎樣費勁力氣也是徒勞無用,她怒道:“封雲楚你幹什麼,去與留都是我的自由,你無權幹涉。”
她知道她語氣過重了,不然他眸子裏的傷痛怎會愈來愈濃烈,就像在傷口上撒了一層又一層鹽巴,連呼吸都伴隨著疼痛。
他指尖一顫,卻未鬆手,反而緊了緊,“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越這樣她越覺得心裏煩悶,沐雪嫣語氣無奈道:“我不想知道你是什麼意思,我隻想一個人靜一靜,請你不要再打擾我了好嗎?”
她語氣萬般不悅,封雲楚寬博的掌心黏膩一絲冷汗,他驀然鬆手,卻放不下心讓她一個人。
“雪嫣,我隻想陪著你,直到你原諒我為止。”
漆黑的夤夜裏,風聲鶴唳,沐雪嫣邃然調轉眸光,嘴裏鞣雜一抹冷笑,“原諒你?除非你從這裏跳下去。”
當時的沐雪嫣一心被仇怨衝昏了頭腦,神情都是恍惚的,連她自己都未想到,她竟說出這樣的話來打擊他。
話雖這樣說,她又怎能忍心讓他從這裏跳下去。
那麼黑的地方,不知底下是萬丈深淵還是尖銳的碎石,若從這裏跳下去,哪裏還能有命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