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溫良(2 / 2)

遠遠地,他就看到了電話裏提到的那條黃絲帶。它纏繞在鏽跡斑斑的欄杆上,被微風拉扯著,輕輕搖擺。溫良小心翼翼地走過去,伸手拉了拉已經被汗水打濕的衣領。

電話又響了起來,仍是沒有顯示號碼。“好了,現在打開包,把錢從天橋上扔下去。”電子音一字一頓地說。

“啊?!”溫良愣住了,不由自主地抱緊了挎包。這是什麼毛病?打開……扔下去……這麼一來……他覺得腦子裏“嗡”的一聲好像飛出了一群蜜蜂,兩條腿開始不住地打顫。

“哈哈哈……”電話裏傳來幹巴巴的笑聲,“開個玩笑別緊張,你把包放在地上。”

“地……地上?”溫良舌頭打結,一邊左顧右盼,一邊彎腰把挎包放到髒兮兮的地麵上。此刻已經是晚高峰,街上的人和車越來越多,天橋上,不斷有行人和溫良擦肩而過,每個人都一臉木然,行色匆匆,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溫良站在原地,內心催促自己趕緊離開,腿腳卻不聽使喚。

“砰!砰!砰!”一連串的巨響從身後傳來,嚇得溫良差點坐在地上,街上和天橋上頓時一陣騷動。

“什麼動靜?”

“鞭炮?哪家店開業?”

“該不是開槍吧?”

“別瞎說,你以為好萊塢大片兒呢!”

怪了……溫良心裏一動,扭頭再看腳下。果然,挎包已經消失了,隻剩下孤獨的黃絲帶在風中搖晃,好像在向他招手道別。

很快,周圍又恢複了平靜,人們繼續低著頭,看著手機,聊著有的沒的,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大都市的節奏就是這樣無情,不管是明星緋聞還是街邊一場警匪大戰,都會如口香糖一般被迅速咀嚼榨幹,吐進時光的垃圾桶裏。有時候,甚至不會留下絲毫的餘味。

就……這樣了?溫良在清爽的晚風裏站了足足五分鍾才回過神,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朝著商場後麵的停車場走去。

已經臨近中秋,晚上剛過九點,氣溫就降到了10℃以下。位於城市西北的青雨山莊沒有大街小巷的燈紅酒綠,隻有一棟棟被花草緊緊包圍的小別墅中透出的點點燈光,寧靜中帶著一點蕭條的感覺。這幾年,城裏城外的房價漲了快一番,新聞到處說哪個樓盤開售半天就被搶光,然而別墅因為動輒標價四五千萬一直賣不動。青雨山莊縱然位置極好,環境優美,入住率卻也不到五成。

溫良很喜歡這裏的寧靜,平日裏都住在別墅,隻有偶爾加班時才在公司附近的公寓躺上一晚。他把車停在車庫,從洗衣房旁邊的側門晃進屋裏,甩下包在腳上的皮鞋,把夾克衫順手扔在沙發旁的小地毯上。

這兩天神經一直繃得比彈棉花的弦子還緊,眼看就可以解脫了,溫良感覺全身酸痛無力,每一個關節好像都生鏽了一般難受。開車回來的路上遇到堵車,他差點趴在方向盤上睡過去。隻可惜,現在還不是鬆口氣的時候。他打開冰箱拿出一罐啤酒,拉開拉環猛灌幾口。冰涼的液體衝進胃裏,翻滾幾下,化作一股熱氣從喉嚨裏冒出來,他覺得腦子清醒了不少。

不知道新聞會不會報道?不過,就算會報道,也不會這麼快。要沉住氣!溫良把剩下的啤酒一股腦倒進肚子裏,然後將捏扁的易拉罐用力摔進腳邊的垃圾桶,又伸手從冰箱裏拿出一盒昨天打包帶回來的炒飯,光著腳踩著自己的影子走進廚房。打開燈的一瞬間,他手一抖,發泡餐盒掉在地上,油乎乎的飯粒撒了一地。

見鬼了!月白色的燈光下,一隻軍綠色小挎包斜坐在幹淨的水槽裏,靠著不鏽鋼池壁。三個多小時前他明明把它放在天橋上了。他奮力眨了幾下眼睛企圖趕走幻覺,卻沒成功。剛剛倒進胃裏的啤酒瞬間又被恐慌頂到了喉嚨口,差點一股腦全噴在地上。他條件反射地低頭,捂住隱隱作痛的腸胃,這才注意到腳下的影子怎麼有兩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