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以後,縣政府果然把采購軍糧的差事委托給了嶽家“通江糧行”在瀏陽城裏的分行辦理。這些日子嶽子軒忙於仙流鎮的事情,對瀏陽那邊的事就沒太關心——那裏的分行剛恢複了一點元氣,生意大不如前,從那裏抽不出錢來,反倒要投些資金進去。
分行的合夥人唐雨清最近和嶽子軒有了點齟齬,不再像以前那麼聽嶽子軒的話了。當他的妹夫把這麼一大筆生意送上門的時候,他覺得這是件美事,也沒有和嶽子軒通氣,一口答應了下來。等到在妹夫主持下和軍方代表簽了約,回到糧行喜氣洋洋地安排手下收糧,糧行經理知道此事沒告訴嶽子軒,派人到仙流鎮通報,嶽子軒才知道,可是木已成舟,要再推掉這事不可能了。
嶽子軒趕到瀏陽,問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知道再責怪唐雨清也是白搭。他和經理說了些該注意的事項,問了問唐雨清打算如何籌措資金,唐又能夠拿出多少?看到唐雨清一副為商行立了大功的模樣,似乎隻要他的縣長妹夫罩著此事,大筆的利潤就已經鐵定落入了口袋一般,嶽子軒唯有暗自苦笑。
既然已經到了瀏陽,嶽子軒也就順便把想好的幾件事一起辦了。他首先拜會了縣長,問了問這次采購軍糧的事,看有沒有唐雨清沒說清楚的地方。還有就是向縣長說了這個月該交給縣府方麵的例行款項,是否可以緩到下個月一起交。
縣長聽了麵上流露出為難之色,想了想說:“隱樵兄,不瞞你說,近來縣裏各項開支頗大,你那頭又是繳費的大頭,我原本還指望著你呢。你我相交這麼多年,我知道沒有十分的難處,你不會對我提這個要求。隻是我也確實有難處,你要是全部緩到下個月,我恐怕挺不過去。這樣吧,你去和秘書長商量,先交一部分,餘下的下個月再交。至於先交多少,你們兩個商量著辦。你對黃維禎說,就說這是我的意思,讓他斟酌著辦。你們也是老相識了,他不會為難你的。”
嶽子軒聽縣長這麼說,不便再有所求,告辭出來去找黃維禎。但是秘書長辦公室裏沒人,聽縣府門房說黃秘書長在他進來後不久就出了縣府大門,也沒人知道他上哪兒去了。嶽子軒找不到黃維禎,隻好出了縣府,去了財政局。
瀏陽是個小地方,縣財政局設在一間平房裏。進了顯得有些寒酸的大門,裏麵是一圈平房圍成的一個大天井,左邊是財政科,右邊是稅務科;穿過一條走廊,後麵還有一個小天井,幾間小屋是局長辦公的地方,局裏存放機要檔案、賬冊、小額現金的“金庫”也在這裏。財政局的斜對麵就是警察局,所以這邊的安全倒也無虞。
嶽子軒作為一個商業發達的大鎮的商會會長,在瀏陽又有買賣,平時沒少給財政局長和幾個正副科長,甚至個別資深辦事員送錢送物。以往但凡他有事相求,沒有辦不成的。但是今天不知為何,局長對他依然笑臉相向,可是說到緩點繳納稅款,局長卻推三阻四,一再強調上峰壓力和財政困難,就是沒句痛快話。
嶽子軒見縣府和財政局兩處都沒收獲,帶著滿心的不快去了縣商會。縣商會會長還算爽快,對他的要求滿口答應了,總算沒讓他再失落一次。
回到仙流鎮,嶽子軒到貨棧和糧行兩處看了看,悶悶不樂地回了家。他妻子陳玉蓉知道他一定是生意上的事不太順利,但她從來不過問商場之事,沒有問什麼,隻是默默地親自泡了茶送到他麵前。
沒多久,嶽峻峰回來了,嶽子軒把兒子叫進書房。他沒有細說縣城之行的詳情,隻是告訴兒子,這個月上交縣裏的幾筆錢,大部分都不能緩期。他對俊峰說:“你把那些該收的款抓緊收回來。另外,你爺爺存下的那筆錢,這次看樣子也要動用了,你準備一下。”
嶽峻峰有點意外——那筆錢是嶽家備下用來救急的,以前也有過周轉困難的時候,但都沒動用過,這次遇到什麼大事,居然要破例了?剛想問點什麼,嶽子軒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說:“這錢不是為了交給縣裏的那點缺額,是縣城的糧行接了一筆軍糧生意,量不小,錢是用在這上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