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峻峰不解,說:“那不是好事嗎?軍糧生意我們以前也做過,回款都是很爽快的,利潤雖說薄了點,但保險。我怎麼覺得爹不怎麼高興呢?是不是有別的什麼事啊?”
嶽子軒說:“不是,我隻是覺得唐雨清越來越有點自作主張了,瀏陽那邊的生意今後說不定會出事,”說到這兒不再說下去,轉而吩咐道,“不說這個了。你還是抓緊收款,主要是買主拖欠的貨款,幾個老客戶那裏多打打招呼,要他們幫幫忙,就算我欠他們個人情。你去吧,我還要一個人想想。”
嶽峻峰出去了,嶽子軒又把這幾天的事想了一遍。最後,他有點擔心的還是代購軍糧之事。以前“通江糧行”靠著縣長的關照,基本上壟斷了瀏陽所分得的軍糧供應生意,也一直都很順利。軍糧的采購供應雖說利潤率不高,但數量大,每次都賺得不少,糧款的回籠也快,所以一直是所有經營糧食的商人們所垂涎的生意。這次又是接到了這麼一大筆軍糧生意,應該說確實是好事。嶽子軒想的是這筆生意來得有點不是時候,正值自己資金緊張之時,運作起來難度自然大了些。這軍糧合同賺錢容易,可是一旦定下,對日期的要求很嚴,俗話說“軍中無戲言”,定好的交貨期一般是不能拖延的。
他不用細算,就知道資金的缺口不小——即便動用了家裏用來救急的老底,也還是缺了一塊。以前遇到這種情況,他還可以向夏宗實通融一下,憑兩家的關係,夏宗實總是鼎力相助的。可是現在夏家遭此大難,夏宗實變賣了所有產業,那筆錢是在自家貨棧倉庫裏放著,自己卻是說什麼也不能去打那筆錢的主意的——那裏麵是夏宗實對兒子、對國家全部的感情寄托。
他想到的還遠不止此,還有這麼大批的糧食,要在期限內采購齊全,也不是那麼容易的。錢是一個問題,另外還有個問題就是從哪兒采買,特別是錢比較緊張的時候,必須找一個可靠、價格相對低廉,又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裏供應大批糧食的來源。
本來,近在眼前的謝明德,是可以提供全部糧食的,鎮商會有限價,價錢也不會過高。可是嶽子軒知道,嶽、謝兩家幾乎水火不容,隻是表麵上維持了一個和平局麵而已。如果向謝家采買糧食,謝明德即使價格上做出讓步,也一定會提出別的條件,最現實的就是讓他進入商董會——真要那樣,商董會今後將永無寧日。
嶽子軒決定還是向湖北那邊的老朋友求助——嶽家以前幾次需要大宗糧食時,都是從那邊進的貨——隻是那邊國、共、日、偽幾方麵犬牙交錯,糧價時高時低,近日不知如何?好在和那邊的商道、郵路都是通的,嶽子軒決定先寫幾封信,探探那邊行情再做定奪。
信寄出以後,嶽子軒又讓“通江糧行”總管唐漢初操持,在附近幾個鄉收購糧食——這麼做雖說要投入不少人力,每一處也收不到多少,但這些有餘糧出售的中小地主們,售糧的價格相對低一點,所以總的成本並不高,常常還可以略微節省幾個錢。
唐漢初不愧這一行裏的行家,辦事得力,沒過幾天,就有小批量的糧食運進了庫房。
嶽子軒知道瀏陽唐雨清那邊不能寄太大的希望,倒不是因為他不賣力,而是因為他的人脈差一些,再加上瀏陽、長沙之間主要的產糧區,那裏打了幾次大仗,要在那邊大量收糧不大可能了。他看著這幾日進入糧倉的糧食,數量實在不多,現在就等著湖北那邊的回信了。如果這幾天還等不到回信,他就準備讓峻峰去走一趟,親眼看一看。要是湖北那邊今年指望不上,那就要到江西那邊設法了,要不然時間上就有點緊了——隻是江西那邊雖然國軍控製的地盤大些,局勢沒有湖北那邊複雜,但去那邊的路不太好走,運輸的成本勢必會增加。他想:萬一湖北靠不住,那也沒別的辦法,隻有江西這一條道。哎,隻有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