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山雨欲來(3)(1 / 2)

嶽子軒這些天事情很多,忙得不可開交。他聽從夏宗實的勸告,決定撤出瀏陽城裏“通江糧行”分行的股份,已經和唐雨清說了。瀏陽分行雖說剛有點恢複元氣,生意並不很好,要收手卻也並不是說說那麼簡單的。唐雨清先是不肯,不願意散夥,因為他知道,如果沒了嶽子軒,他完全沒把握把這家糧行經營好。而且嶽子軒如果退出,他也沒財力維持住偌大一個糧行,要想再找一個像嶽子軒這樣精明又誠實的人合夥也不是容易的事。此時的唐雨清對自己聽從妹夫的話算計嶽子軒後悔極了;對極力攛掇妹夫和自己惹出事端的黃維禎更是恨透了。後來見嶽子軒執意要退出,甚至不惜損失錢財強行關張,唐雨清這才勉強同意了。

接下來就是瀏陽分行賬目的清理,買賣上的收尾,雙方債權債務的分割等等繁瑣事。好在那邊的經理是嶽子軒親自物色的老實人,平時賬目都是他在經手,收付貨款也全由他掌握,因此各項收尾之事沒什麼糾纏不清的地方,還算順利。

還有一事,就是鎮商董會改選,覃夢庚終於答應嶽子軒:隻要商董會議上能夠通過,他就勉為其難,出任董事一職,但他有個條件,那就是隻當兩年,兩年內嶽子軒需另外物色人選。嶽子軒答應了覃夢庚的條件,準備近期就召集商會董事議決此事。當他去找夏宗實商議這件事的時候,夏宗實卻告訴了他一個令人不安的消息。

原來,九戰區司令長官薛嶽雖然否決了參謀長趙子立的意見,甚至在陳誠和白崇禧分別通過電話向他提出建議時,他也還是固執

地堅持己見,完全聽不進不同意見。但是九戰區所轄的部隊,和日本人打了這麼多年的仗,那些集團軍司令、軍長、師長們中間,不乏腦袋清醒、見解獨到的將才,他們不少人都暗中傾向趙子立的分析。夏伯年、夏仲年生前所在師的師長就是這樣的人。他分析了能夠得到的所有消息、情報,把它們和趙子立的預判結合起來,得出的結論並不如薛長官所說的那麼樂觀。師長沒有忘記曾經的部下,以及他們那令人肅然起敬的老父親。他偷偷派人找到夏宗實,要他隨來人離開仙流鎮,去寧鄉以西74軍的後方暫避。

夏宗實婉拒了師長的好意,送走來人,他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一如既往過著淡泊的生活。當嶽子軒來找他商量商會的事時,他才將這一信息透露給了嶽子軒。他要嶽子軒寧可信其真,暗中做些安排,至少不要再像“通江糧行”瀏陽分行幾年前那樣遭到大損失。

嶽子軒聽說這次要是爆發大戰,所波及的範圍可能比前幾次長沙會戰的範圍還要大,他也想把財產轉移到相對安全的地方。但是等他仔細一想,卻怎麼都想不出什麼地方可以藏匿這些財產。他家經商幾代,都是在亂世,當然也會有一些應對亂局的措施。他在仙流鎮上的貨棧和住宅的地下,也各有一個暗窖,可是都不是很大,隻能藏匿一些耐儲藏,體積不大,相對貴重些的東西。好在前些日子做成了一筆軍糧買賣,收來的款子還沒有散去。於是,他秘密安排嶽俊峰和管家顧遐齡以及“大通”貨棧總管嶽季平,避開別人的視線,將現金和值錢的東西藏入地窖。

嶽子軒從夏宗實處得到了一點消息以後,除了瀏陽那邊的事還在進行中,又多了這一樁緊要的事,於是商會改選之事又拖了下來。

謝明德那邊對進商會之事依然熱切,可是和劉興元一商量,還是沒有必勝的把握。現在夏宗實雖還掛著個名,事實上已經不管事,劉興元在商會裏說話比以前有分量了,在沒有把握之前,他還不想為了謝明德和嶽子軒鬧翻,於是也沒有催促。

現在芸香乖乖地在家,不用謝明德操心,家裏自有大老婆鄭宜蘭管著,地裏新的糧食還沒到收獲的季節,生意上的事也不多,他閑空一多,舊病又複發了。今天,他晃晃悠悠走進了“玉香院”的大門。自從芸香的事情發生以後,他已經有段日子沒進這個門,老鴇看到他,大聲招呼著過來,那一套套讓謝明德極其入耳的話張嘴就來。套完近乎,老鴇朝樓上高喊:“蔌紅,謝老板來啦。還不出來迎接。”

樓上卻沒有動靜。

謝明德早已習慣了,阻止了老鴇再喊,上樓進了蔌紅的屋子。

蔌紅顯然聽到了老鴇的喊話,早已倒好了涼茶,謝明德一跨進門檻,她隻是淺淺一笑,也不說話,把那盅涼茶遞了過去。也難怪謝明德有了兩個如花似玉的姨太太,還要花大錢包下她——這蔌紅不肥不瘦,一張標準的瓜子臉,穿一身薄綢高開衩無袖旗袍,露出的手臉脖子,還有半隱半露的大腿,皮膚都是又白皙又細膩,加上那種捎帶些幽怨的風情,確實讓哪個男人都會動心。

蔌紅本名花曼雲,江西人,今年24歲。她家據說曾經很有錢,隻因當年她爹和她爺爺都被暴動的農民所殺,她和母親流落到此地。她的母親到這兒的時候已經重病在身,不久就病死在鎮東破廟裏。她為了葬母,賣身進了“玉香院”,那年她14歲。她在家讀過書,也練過彈琴和畫畫,人也長得好。老鴇認定她能成為自己的搖錢樹,並沒急著讓她接客,而是化錢請人教她繼續學藝。兩年後,她琴棋書畫都能上手了,人也出落得愈加標致,這才找人給她“梳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