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就成了“玉香院”裏最受客人追捧的頭牌。在她20歲那年,謝明德迷上了她,常常去她那裏過夜。不到一年,謝明德就向老鴇提出長包了她。老鴇起先不同意,後來又開出了一個高價,想以此嚇退謝明德。謝明德仗著手中有槍,執意要包,還不願答應老鴇開出的高價;老鴇則有瀏陽的哥老會做後台,也不買賬。眼看雙方烏眼雞似地對峙,各不相讓。最後還是哥老會舵把子覺得強龍難壓地頭蛇,叫老鴇做出讓步,將開出的價錢減了差不多一半,這才讓這樁不光彩的爭鬥平息。
謝明德遂願後不過半年,得寸進尺,竟打算給蔌紅贖身。這次卻是蔌紅自己不願意了,說什麼都不答應從良進謝府。謝明德可以壓服老鴇,卻對她束手無策,隻好打消了這個心思。
謝明德娶了三姨太曾淑芳以後,來的次數明顯減少,但也沒有放過蔌紅,依然霸占著她。這倒也讓蔌紅落得清閑,平日裏彈琴畫畫,琴藝和畫技日漸精進。老鴇在蔌紅被包以後,又設法捧紅了更年輕的柳翠煙。
謝明德不在家,立言去了民團,立信坐不住,也出了門。他在小巷子裏七繞八繞地,進了同學家。同學家裏房子滿大的,一個人住了一間帶天井的小屋。小屋有扇後門,和外麵一條小巷相通。同學見他來了,讓他在屋裏等著,自己從後門出去,到了嶽家宅子外,要仆人把湘英叫了出來。湘英看到他,也不多問,當著仆人麵胡亂交談幾句,就跟著他走了。那同學把湘英帶到自己住的後門,讓她自己進去,他則離開了。
謝立信和嶽湘英在這裏幽會已經有一段時間,最近在此碰麵的次數更多些。兩個年輕人在愛情的漩渦裏陷得越來越深,不過兩人都很老實,至今為止都是出乎情,止乎禮,頂多也就是擁抱一會兒,親幾個嘴。
湘英進到屋裏,兩人又情不自禁地擁抱在一起,沒過多久,湘英首先鬆開,問立信:“你到底想出什麼辦法沒有?昨天又有媒人來我家了。”
立信急了:“那你爹對你說什麼了?”
“我爹倒沒說什麼,不過後來他問了句話有點奇怪。”
“什麼話?”
“我爹突然問我,當年在學校的時候,你這人怎麼樣?還問我和你關係好不好?依我看,我爹一定是聽到什麼風聲了。”
“那你怎麼回答的?”
“我說你讀書很好,和同學也都很友好,至於我,和你並不在一個年級,所以接觸得不多。”
“你爹信了?”
“不知道。”
立信不再說話,低頭想著心事。
湘英等了會兒沒等到他開口,就催他:“你說話呀。”
立信繼續沉默了片刻,最後似乎拿定了主意,他說:“湘英,我想過了,我們要想天長地久,隻有脫離這個家庭。”
嶽湘英有點急了:“不行!我們不能像芸香那樣,我爹會受不了的!”
立信連忙說:“你別急,聽我說。我說的脫離家庭,不是私奔。我說的是我們兩個都當兵去。”
湘英沒明白,問:“當兵?”
立信話既已出口,就不再猶豫,堅決地說:“對!當兵!現在政府號召年輕人從軍抗日,我們都去報名。照現在這局勢看,日本人是一年不如一年,意大利已經退出軸心國,我國的遠征軍也開始反攻,我看這場戰爭沒幾年好打了。我們去從軍,一來是報效國家,二來是爭取人格上的獨立,將來我們如果能凱旋歸來,家裏也就沒理由反對我們結合了。”
湘英沒馬上接話,考慮了一會兒,下了決心:“好,我們就去從軍!我也當一回花木蘭。”想想又問,“那我們去哪兒當兵呢?去你大哥那兒?”
立信說:“不,我想過了,要去就去夏伯年、夏仲年曾經待過的部隊——去74軍!要當兵就當抗日王牌部隊的兵!我知道他們現在在寧鄉那邊,不遠。”
他又說:“我們隻有這樣才能脫離家庭,這麼做,沒人能說我們的不是,我們的爹媽也不會丟麵子。”
主意打定,兩人又商量了一些具體的做法,決定回去就準備,找個合適的時機就偷偷離家,等正式入了伍,再寫信告訴家裏。
他們想是想得很好,這個主意按說也確實不錯,但是還沒等他們實施,局勢就突然變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