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月亮隱沒在西邊的山後,夜色真的變得幾步路外就看不清的時候,突圍的一百三十幾個人在李永清率領下朝山下摸去。走在最前麵的是米開元帶著的一個小組,一共三個人。白天他們就看好了,這邊是一條不寬的開闊地,疏疏落落種了些莊稼,石頭、灌木、小樹、池塘交錯,地形複雜,有一條小溪從對麵鬼子占據的兩個山包之間流出。由於這片地方白天全部在山上雙方的視線之下,所以鬼子沒有針對這塊地方設防。
一百多人的隊伍成單列前進,拉得很長。不過他們都在白天和出發前詳細聽了米開元的指導,走得並不匆忙。米開元憑著他當過獵人的經驗,走一小段停一停,仔細聽一聽、甚至嗅一嗅,確定前方及周圍安全以後,他拍一下身後的弟兄。被拍的弟兄輕輕拉動手裏的綁腿,綁腿那頭的弟兄接到信號,再拉動手中綁腿,將信號傳給後麵弟兄,如此傳遞下去,直到最後一個弟兄。他們拉一下表示可以前進,拉兩下表示原地停止,如果連續拉動三下,那就要隨時準備戰鬥了。
李永清白天再三向突圍的弟兄們強調了,一切都要聽從米開元的信號。米開元也告訴他們,突圍時不能著急,要始終彎腰行走,要高抬腿、輕下腳,踩穩了才能轉移重心,而且還親自示範並且糾正了他們的動作。因此雖說用了不短的時間才到了鬼子占據的山腳下,但隊伍始終沒有發出大的聲音,很順利。這裏兩邊的山上長的都是低矮的灌木和茅草,從山腰往上才開始有樹木。鬼子的陣地都設在山腰以上,既便於隱蔽,白天還能躲避烈日的曬烤,從上往下的視野和射界都很好,所以山下連哨兵都沒放。
山腳下,兩個山包夾持中的小溪兩邊灌木雜草叢生,隻要沿小溪穿過這個山口,那邊是地勢比這兒稍高些的一片平地,對麵幾十米就是密集的樹林。進入林地不遠就是連綿的大山,隻要進了大山,就沒有鬼子設防了。
現在到了最關鍵的時候,李永清從後麵來到了隊前。他小聲問了米開元,米開元說根據他打獵練出來的直覺和聽覺,可以斷定鬼子都在山上,近處沒人。
李永清按原計劃,讓二十個弟兄分兩組監視兩邊山上的動靜,其他人仍由米開元帶路,踩著溪水中的碎石,依舊是那樣小心地輕抬腿,慢落腳,借溪兩邊雜草灌木的掩蔽向小溪上遊摸了過去。
開始一切都順利,大部分人都通過了山穀,到了山那邊的出口。前麵是一長溜開闊地,對麵是大片樹林,樹林後地勢漸高,就算是進入大屋山主脈了。那片開闊地很討厭,光禿禿的幾乎沒有植被,雖然最窄處隻有四五十米,這麼多人想悄無聲息地通過也顯然不可能。一旦被發現,山頭的機槍就能對開闊地形成封鎖,後麵的人雖不至於一個都衝不過去,但肯定會有很大的傷亡。
李永清顧不了那麼多了,到現在為止這麼多人沒被鬼子發現,已經是僥幸之極,這最後幾十步路,隻有硬衝了。他讓大家盡可能朝前靠攏,然後向兩邊散開,十幾個人寛的正麵同時向對麵走去。剛上來依然是盡量不發出聲音,步伐不快。但這麼多人在多石的開闊地上走,再小心也不可能不被山頭的鬼子覺察。突然間一顆照明彈升上了天空,在它剛開始上升,亮度還沒有達到最大的時候,開闊地上的弟兄們就按照事先定好的方針,撒開腿向對麵衝刺過去。
小山包夾持的山溝不寬,弟兄們形成不了寬大的正麵,除了最前的兩排人數超過了十人,後麵隻能並排展開四五個甚至兩三個人,這就造成了隊伍不能全部快速衝過去。跑在最前的二三十人剛鑽進對麵的樹林,大部分人還暴露在開闊地上的時候,山頂上幾挺機槍同時響了。被照得如同白晝的開闊地上,衝刺的人紛紛倒下。還好,這時兩邊監視鬼子的那二十個弟兄分別向山上衝去。兩邊向上衝擊的弟兄進展差不多,很快就到了山腰,還沒找準上麵鬼子的目標,就大呼小叫著先敵開了火。這麼一來,山上鬼子的機槍火力被分散,開闊地上的弟兄倒下的才少了,很快衝進了對麵的樹林。
當第二顆照明彈升上天空的時候,開闊地上已經沒有跑動的人了。但是鬼子的機槍封鎖住了山穀出口,山上和鬼子交上了火的那兩組弟兄卻沒有機會再衝到對麵去了。就這麼一小忽,那二十個弟兄隻剩下不到一半。尚存的弟兄根本沒打算退走,也根本無法退走,他們奮不顧身朝上衝,很快就再也沒有一個能站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