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香還在為昨天的事生氣,當玉蘭來叫她去吃午飯時,她氣鼓鼓地一路朝前麵大廳走,一麵在心裏盤算著見到鄧老五該給他個什麼樣的臉色。到了大廳,見家裏人都到了,連常常不在家吃飯的爹和二哥都在,卻沒有鄧老五的影子。沒有見到鄧老五,芸香的心情剛輕鬆了一點,就見鄧老五從大門進來了,頭上纏著繃帶。所有人都疑惑地看著他,謝明德問道:“老五,你這是怎麼啦?”
鄧老五站住了,欲言又止,斜眼瞟了芸香一眼,說了聲:“沒啥,破了點皮。”不等謝明德再問,又反身出去了。
一家人的情緒都受了影響,很快吃完飯忙自己的事去了。下午芸香從二哥立信那裏知道了真相,她心裏一陣緊張——不是為了鄧老五,而是因為聽說鄧老五和日本人進山去抓石頭。當她知道石頭沒抓到,打死打傷了好幾個去抓他的日本人跑了,這才心裏一鬆,立信後麵說的話也能靜心聽下去了。立信說石頭打死了一個民團的人,還差點打死了鄧老五,芸香既興奮又懊惱——興奮的是鄧老五挨了槍子,懊惱的是怎麼沒有打死他!
回到自己房裏,芸香還在想著石頭。她腦海裏出現得最多的,居然是她被石頭從狼嘴裏救出,驚魂未定地跟著他回家,走在前麵那個扛著狼屍,牽著小豬的石頭的形象。當時她被嚇得不輕,並沒對這個年輕獵人有什麼想法,但現在想起來,她覺得那扛著狼屍的肩膀是那樣堅實,靠在那上麵一定會特別踏實——這種安全感是從那個小裁縫身上完全沒有感受到的。想到這裏,她不禁心頭一陣驛動,臉上滾燙。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感覺?是不是自己很輕佻?或者像人們說的有點水性楊花?她有時候恨自己,但又沒法讓自己不去想他。其實她還不止有這種感覺,一段時間以來,在看書的時候,那裏麵年輕男主人公的臉,常常會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和石頭一模一樣。每當她意識到這點以後,就會羞得四處張望,看會不會有人看透她的心思——真不知這是怎麼了?
接下來的幾天,鄧老五都沒來騷擾她,甚至都很少在家裏露麵,她的心情也因而好了許多。
鄧老五回來以後,耳朵上的傷很快收口結痂,也不痛了,隻是拇指大小的一塊右耳朵沒有了,讓他在和人說話的時候,總是惦記著用左半邊臉朝向對方。原本他一直想留著石頭,好給鬼子添點亂,他可以亂中漁利。現在他對石頭則是恨之入骨,這幾天他除了養傷,另一件事就是絞盡腦汁想著如何才能殺死石頭。
他知道在山裏想要和石頭這樣出色的獵手周旋,最要緊的是如何才能及時發現他,那才會不留給他突然襲擊的機會,也不讓他輕易逃脫。他的想法沒錯,但要做到這一點,除非自己這邊也有一個像他一樣有本事的獵人。他知道在附近山裏,再也沒有比姚家父子兄妹三人更好的獵人了,就算是有本事和他們相差不多的獵人,多半也不會願意幫日本人去追殺石頭兄妹——隻要這些獵人不出全力,那就別想追蹤到石頭,而且還說不出他們的不是。
鄧老五別看長得像個男人,其實心眼並不大,極易記仇。他苦思冥想找不到好辦法,就想到了日本人,從這些日本人的表現來看,對付石頭也沒轍,可是聽說他們馴養的狼狗特別厲害——對,要是能夠說動他們調幾條狼狗來,那就不怕發現不了石頭了!
他想到了就做,立即找到大穀說了自己的想法。大穀也正在為這個中國的獵手煩惱,一聽他的主意,覺得可行,答應馬上向植村少佐報告,要他向上級提出調用軍犬的請求。
鄧老五得到大穀的應允,接下來就開始等待,幾天後沒等來軍犬,他按捺不住焦急,一天兩趟地朝大穀那裏跑。
大穀終於得到了植村明確的答複,植村通知他:近幾日將有一批極其重要的軍用物資運抵仙流鎮兵站,必須要單獨辟出一間庫房存放;這批物資的內部保衛工作,將由隨物資到達的一小隊日軍負責,大穀應全力協助,確保這批物資的絕對安全。考慮到仙流鎮附近山裏蟄伏的中國武裝人員,已經對兵站地構成嚴重威脅,上級同意了調用軍犬的請求,軍犬和訓導兵將從漢口的“軍犬馴養廠”抽調,隨這批物資一起到達仙流鎮,到達後聽從大穀指揮。
又過了兩天,運送的物資到了,兩輛卡車用帆布遮得嚴嚴實實,另兩輛卡車上是護送的士兵,前麵還有兩輛摩托車,其中一輛的車鬥裏赫然蹲著一條狼狗。
車隊直接開進了嶽家糧庫,也就是現在兵站的軍火庫。裏麵地方夠大,大穀早就準備好了一間相對獨立的庫房,那些押送卡車的士兵拒絕了其他人幫忙,車上一個個的木箱都由他們自己卸下並進庫。其實大穀和少數老兵一看到那些箱子就知道,那是各種口徑的毒氣彈,按那箱子上的顏色可以判斷其中大部分是“紅一號”催涕性毒劑,另有少量標以黃色的糜爛性毒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