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複生表麵上保持著鎮靜,心中卻緊張地思考著。身邊自己人對他的監視,使他感到驚秫——他害怕劉銘吾對自己實行“相機處置”。他已經打定了逃跑的主意,畢竟從日本人那兒獲取一筆錢,沒有保住性命來得重要。新營地不似以前的營地那樣封閉,出路很多,現在一切又都有點亂,這給他逃跑提供了有利的條件。他在考慮如何逃跑的同時,還惦記著利用這種亂勢,或許可以在出逃之前幹掉田守義和石頭,至少石頭目前還隻能躺著,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他自以為掩飾得很好,劉銘吾即使懷疑和監視自己,短時間內也還抓不住太大的把柄。其實他那無意識中流露出來的一絲惶恐,以及對石頭所住的山洞過分的關切,都沒能逃過劉銘吾等人的眼睛。劉銘吾確實還是沒有十分充足的證據,但是這次受挫給了他極大的教訓,他思前想後,終於決定采取一些更加有效的措施。
劉銘吾走進了嶽峻峰的住處,將自己的想法和盤向他托出。他們商量了很久,決定外鬆內緊,給韓複生提供一個“機會”,也借此再考察他一次。
這片地方四周的山上洞穴也不少,有一部分洞穴很幹燥,在丟失了全部帳篷以後,這些洞穴自然成了棲身的好地方。再說現在的天氣一天冷似一天,就算有帳篷,住著也沒有這些洞穴來得舒服。隻是這些洞穴散布在各個山上,分布得很散,他們選擇住人的洞穴主要集中在西北兩麵向陽的地方,背陰處的山洞隻是作為警戒哨兵們臨時休息的處所。
石頭住的山洞很小,論麵積也就三四頂帳篷那麼大,但是朝南,陽光一天中大部分時間能照到洞裏靠近洞口的一塊地方。石頭的傷勢也有了起色,仗著他強壯的體質,傷勢穩定以後,就恢複得很快,現在已經可以由人攙扶著挪到洞口享受一下陽光了。山妹和湘英這些天來得少了,她們和大家一起外出采草藥和野果,待在營地裏的時候不多。芸香依然整天陪伴著石頭,她現在已經完全把自己當成了他的拐杖,把他像自己的男人一般的照顧、伺候著。所有人都認可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平時也盡量不去打擾他們。在其他人眼裏,現在的芸香,除了那張漂亮的臉,還讓人把她和謝家的嬌小姐聯係到一起,別的如穿著、舉止等方麵,已經和一般小康之家的女兒沒什麼兩樣。她原先那種驕橫刁蠻不講理的脾性,不知怎麼都沒了蹤影,變得很隨和,依然帶著些天真。如此一來,他越來越被大家所喜歡,和本就優雅大度的湘英一樣,成了所有人的寵兒。
向天印住的山洞比石頭這邊大些,兩個山洞之間隔著一個山棱,相距大約有一百來米。向天印的傷情很嚴重,被抬回來以後大部分時間都昏迷著,隻醒過來兩次,時間很短暫。嶽峻峰等人憂心忡忡,但又毫無辦法。苗師傅那兩個徒弟中的一個,幾乎一直陪在他的身邊,湘英和山妹一回到營地,大部分時間也都圍著那邊轉。
大家都明白植村現在很難馬上對這裏采取新的行動,所以除了外圍那幾個哨兵,營地裏的人神經都鬆弛了下來。遊擊隊組織的運輸隊沒來,嶽木榮那邊也沒有動靜,營地裏的糧食極其緊張。除了幾個重傷員,包括輕傷員在內的所有人的用糧,現在都嚴格控製定量。三個女的按嶽峻峰的意思供應得充裕一些,但山妹和湘英都自覺減少了食物,隻有芸香沒有知覺,完全不知營地裏弟兄們的困境。
大家出去采集野果,走得越來越遠,每天回營地的時間也越來越晚。大家一回來,交掉采集到的野果,略一收拾,胡亂吃點東西就躺下了。這一來是很累,還因為吃得少,多躺一會兒也好減少些消耗。
山妹這幾天也累得夠嗆,但是她幾乎全部的精力都用在尋找草藥上,營地裏糧食不夠,她的打獵本領卻沒時間發揮。說到打獵,現在米開元使出了他的全部本領,但是這附近居住的人多,山不高,林不密,能打的獵物並不多。幾個弟兄跟著他,天天累得要死,但收獲卻很少打回來的一點獵物,也就夠給受傷的弟兄們塞塞牙縫。不光是他們累,其他弟兄也都差不多。如此一來,入夜以後各處的警戒自然也就不嚴了。
下半夜,沒有月亮,四處都顯得黑乎乎的。營地的警戒主要放在了外圍,營地裏的哨兵很少,像石頭和其他傷員所住的山洞,並非什麼重要目標,此時也都靜悄悄的,洞外不見哨兵,洞裏沒有聲息。濃稠的黑色中,一條更黑的影子在一株株樹和一叢叢茅草灌木之間快速移動,漸漸接近了石頭所住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