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盡頭那處的魚鯪島,既然是個仙家的寶地,必得有些凡人觸碰不及的地界。
清晨魚鯪島的仙霧來得快,散的也快,沒過多久,霧氣就消弭無蹤了,相比較常年可見的仙霧,眼前的景象卻比仙霧還要讓人驚掉下巴。
說實話其實也沒多少見,總不過萬萬年難遇。
霧散之後,魚鯪島原本一片廣袤精雅的園林,亭台樓閣,假山玉樹,繁花生機裏超凡脫俗的仙境,取而代之的卻是眼下一片荒涼雜亂,塵土蛛網阡陌縱橫。
瀾淵小心翼翼地看著眼前原本熟悉的一切左右不過百年,怎麼就變得如此荒涼。
他聲音很隱忍,也很雜亂,似乎但又摻雜著藏不住的微弱吐槽:“師尊可是還未出關?”
染荒蹙著眉頭,艱難的選擇一塊合適下腳的地,氣頗有些不順的道:“你百年未來,我也是,如今又來問我,我去哪為你考證?”
今日染荒是吃了嗆藥了?
非也,非也。
要說哪一個正經人正和心上人閑談敘話,心上人的男朋友突然從天而降,還是個宿敵男朋友,任誰心裏也不舒坦。
照著染荒的性子,不舒坦便打一架,打個你死我活的或許還能解解恨。
誰料這心上人偏偏是個能言善語之人,三言兩語便讓染荒隨著瀾淵尋找係鈴之人。
說什麼係鈴之人,還不是一個打發人的說詞。
他本要否認了心上人的說法,誰知這好事都堆疊在一起了,那心上人還偏偏要回家解決自己的問題,回的家還是回的他不能進的家。
如此一來,他自然是氣不打一處來,隻得迷迷糊糊來了魚鯪島。
這廂瀾淵也不願同他計較,不做回話,一路繞過大殿奔後山而去。
二人走上大殿,往事便拾階而來,撣去桌案上擠壓了三尺厚的灰塵,記憶契合的同年久失修的老舊陳列物件一起吱呀作響,帶著桌木被幾萬年風霜雨雪浸泡後腐朽的味道,慢慢泛進腦海。
一瞬間,二人幾乎同時能瞧見少年時自己推門而進,在此悟法修練時場景。
那時他們臉上多少都帶著玩世不恭的神情,恬淡一笑,嘴角梨渦尚淺,奈何歲月很深。
瀾淵桃花綻放的眼睛柔光亮了亮,聲音很輕很悠長的開口:“從前你我二人常頑皮,沒少惹得師尊動怒,師尊一動怒便是十遍百遍的經書命你我二人一夜抄完。”
瀾淵語罷,朝染荒瞧了瞧,見他良久不語,似乎是有些失望,黯淡的垂下目光,又道:“想來如今也有三萬年,記憶有些模糊了,大抵是混淆了。”
“區區三萬年何以至模糊,哪裏是混淆了,隻是再不複提及罷了。”
染荒倏忽對上瀾淵的眸子,而後,似是連他自己也不清楚地淺淡一笑,又道:“師尊做事總讓人摸不清頭緒,你倒是被罰抄過十遍的《魔界花草錄》。”
他這些話就平地裏綻放的花火,簇擁著點燃二人沉默僵持著的寂冷。
忽而之間,瀾淵嘴角漸漸揉開一個笑容,這笑意不似他平日待人接物的和善,也不似同瑤思那些甜蜜蜜的日常,倒像是獨獨今日為染荒發掘的笑意,像再次入口了年少記憶的美食,笑的很真誠。
“師尊那是故意的,你不是也抄錄過《四海生靈圖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