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鬆潭寺正是近午的時候,香煙繚繞的宏偉大殿,蒼鬆古柏鬱鬱森森,寶相莊嚴的菩薩羅漢。寧氏夫婦相扶著步入大殿進香,朝著菩薩磕了頭,李慧琳虔誠的合什禱告,口中念念有詞。寧毅權陪她跪著,也是垂首合什。

今今站在門口一側看著兩人的背影,霍子徐問“怎麼不進去?”

“我不信這個。”她答道。

“他們也都不年輕了。”霍子徐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寧氏夫婦在一聲聲梵唱和著木魚鍾磬的樂音環繞下一動不動的跪著,匍匐彎曲的背深深的弓到地上。

他們都已經五十多歲年紀,旁邊跪著的青年挺拔的背景襯托下顯出幾分蒼老落寞。走出大殿的時候,一對老年夫婦相扶著進來,各是白雪滿頭,步履蹣跚,一人左手拄杖,一人右手拄杖艱難的邁過高高的門檻進來。

寧今今的心突然像被什麼狠狠揉搓似的想要攥出一把液體才罷休。他們也都不年輕了——是嗎?他們也曾經年輕挺拔過,再過幾個十年,他們也就成這對老人這樣了。還能再有幾個十年呢?霍子徐拍拍她的肩,提醒道:“該走了。”

她回神才見寧氏夫婦已經走到院中的古柏下便跟過去。這是一對連理樹,兩棵古柏相依相抱死死糾纏在一起,就像是一對生死戀人不離不棄誰也無法將它們分開。樹旁立的牌子上記載著一個故事:有一對年輕的相愛男女因為男的去趕考才分離,臨走前立下十年之約。十年後男人仍未歸來,遠方傳來他的死訊。女人聞訊赴水自盡,葬在山上。就在葬禮的當天,男人衣錦還鄉看到的卻是一座新墳,傷心欲絕自盡於墳前。家人將兩人合葬一處,次年墳上便長出這對古柏,糾纏難舍。靜明大和尚建寺之時古墳已不可尋,但被人稱作“情人柏”的連理樹卻留了下來。

寧毅權夫婦讀了故事又往前走,寧今今卻在樹下停住腳步,仰望著曆經數百年、半邊已經枯朽的古樹仍然頂著翠蓋如雲。這樣的故事到處都有,無非是癡心殉情,感天動地,遂有奇跡,情節都大同小異。可是每次看到她還是禁不住頓上一頓。霍子徐問:“你說這上麵的故事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不知道。雖然這樣的故事很多,現實生活中應該很少吧?畢竟人們都惜命的——沒有了一個人就不能活,這樣的事太少了。”她垂頭看了一眼牌子,帶著幾分悵惘。

“這就是編出來騙人博同情的,天下沒有這麼傻的女人。”他帶著譏諷的語氣讓寧今今有些不舒服卻沒有反駁——他又想起以前的事了吧?這麼好的一個人一直被過去的陰影糾纏著,太可惜了。她暗歎一聲,說:“人跟人不一樣,別總想著過去,不知道會不會遇到願意為你付出的人,但總會遇到自己願意為他付出的人。”似是安慰他,又似是跟自己說。

“如果是你呢?你會怎麼做?”霍子徐問,“你是她的話,會不會等十年?會不會殉情?”

霍子徐粗聲粗氣中奇怪的帶著幾分逼迫意味,他臉上的肌肉都繃得生硬,靜等著她的回答,鷹隼樣的黑眸牢牢盯著她的臉,不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細微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