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呢?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不是愁錢就是愁事。”她茫茫然地跟著走,渾沒感應到他的溫柔情腸。
霍子徐不禁失笑。這麼煞風景的話也隻有她說得出來。“想到你自己了?你在愁什麼?”
“什麼都愁。錢也缺,事也愁。”她不文雅地撓撓頭——再不動一下,她就睡著了。
“缺口大嗎?”
“什麼?”
“錢,缺多少?”
“暫時還行,轉不開的話,我找政澤想辦法。”
李政澤?
你就這麼依賴他?無論發生什麼事,第一個想到總是他。我就在你身邊,你卻視若無睹。霍子徐心中窩著一股無名火,想要發作,肩上一沉,她整個身體靠過來,把他想要抬起的手臂壓住。他一點點放緩步子,輕聲叫道:“今今?”
她含糊地“嗯”了一聲,頭一歪,撞到他的耳垂就此擱著不動。
她的劉海又長長了,垂進他領口裏,紮得脖子有點難受。
“為什麼要生氣?她是你什麼人?為她的態度生氣值得嗎?”他頓住腳步瞥了一眼肩上的寧今今熟睡的臉,飽飽吃了一頓熱飯,她的嘴唇和臉頰都比剛剛見到時紅潤了些,臉上仍是風塵樸樸,兩條長眉糾結著,冒痘的額頭上摺起兩條深深的紋路,即使睡著也不見絲毫的放鬆。她隻在看著學校門口的高考橫幅時露出過這樣的神情——轉瞬又眉開眼笑:“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哪有高個子先被擠下去的?”他不自覺地笑了一下。
走回去是不可能了。
他把她背起來,一步一步地往回走。兩人穿得都很厚,交疊在一起的影子胖胖的,一晃一晃的往前走,她的雙手雙腳垂在身上,像他一個人長了四手四腳。高考完那天晚上,徐靂就這麼背著醉得又吐又發酒瘋的念念一步一步地走在夜風暖暖的大街上,她一邊懊惱地揪著他的頭發亂踢騰,一邊大聲唱著他們寫的歌。到她家樓下的時候,他累得腿都抬不起來,在小區門外歇了好久才有力氣往回走。夜風一吹,身上全是汗味和她吐的東西的臭味。就算那樣,他也沒有讓她家人來接的念頭。
上樓梯有些吃力,隻上了三層,他的額頭就冒細汗了。進了屋把人放在床上,他跌坐在對麵小沙發上休息。
她仰躺在床上,頭側過來正對著他的方向。過長的劉海滑落到一旁,露出額上那個顯眼的疤。他凝目片刻,不禁想用手去觸——
到底是什麼人打她的?你需要知道嗎?當然。這是她的秘密。想要走進她的心裏,就一定要知道她的秘密。他對自己如是說。這麼深,絕非誤傷。她看似不在意卻始終沒有說出受傷的原因。十年,足以讓一個人改頭換麵,完全變成另一個人,何況其他?
想到這十年帶來的改變,心腸瞬間又剛硬起來。還知是因為自己瞬間心軟還是因為她的不肯依賴,他憤怒地譴責自己的無能,連自己的情緒都控製不了,還怎麼繼續?
現在她所經受的都是活該,現在這樣就很好,看著她難受,你應該高興,這都是你的傑作。好,那就繼續吧,看著她一點一點死,這是她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