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營長對於困境的擔憂還是無法避免地到來了,而且比想象中來得更為猛烈更為長久。
1941年冬天,當大雪再次染白漫山遍野之際,自然災害、小鬼子、偽軍、土匪、國軍、民族抗日熱情減弱......這些張營長曾經擔憂的因素一起襲來,八路軍為期三年的最困難時期真正拉開了序幕。
寒冷的冬天,封鎖的環境,首先帶來了嚴重的自然災害,這樣的天災人禍造就了沒有收成的季節,而這種沒有收成的程度是真的顆粒無收,比以往任何一個困難的冬天更為徹底。
伴隨自然災害而來的是日軍瘋狂的報複,長久的相持階段讓深陷泥潭的日軍意識到了八路的重大威脅,尤其是“百團大戰”帶給他們的巨大損失。
日軍開始采取拉網式圍堵,集中華北重兵團,依據機械化重武器,步步為營一點一點地對八路軍可能存在的地方進行過篩子。
八路軍剛剛連接成一片的根據地,很快又被割成了一點一塊,而且其麵積縮減至抗戰以來最小,有的甚至小到一炮都能打穿整個根據地。
對於百姓,日軍的“三光”掃蕩變本加厲,而且更是所謂的名正言順,凡是幫助過八路軍的中國百姓一個都不放過,一時間人心惶惶,就連最可靠的根據地百姓都不太敢給八路軍提供幫助了。
在觀察到日軍槍口的動向後,頑固派國軍、偽軍土匪也都開始蠢蠢欲動,對待八路報複,對待百姓欺壓,想盡辦法地滿足自己的利益需求,他們已然成為壓在勞苦百姓身上的另一座大山。
這些因素一起向八路軍壓了過來,原本趨於平衡的敵後戰場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大變化,八路軍根據地進入了最艱難的時期,這種艱難是立竿見影的,振華很快就感受到了它所帶來的兩種東西:痛苦的絕望和長久的煎熬。
空前的自然大災害和日偽軍的鐵壁合圍,這些首先引起的就是饑餓。在隨後的三年艱苦時期,八路軍各單位一直處於分散轉移的狀態,沒有固定的根據地,經常幾天就要換一個地方,所以也就無法實現自產自足。百姓的支持也隨著日軍報複性掃蕩的愈發殘酷而越來越少,慢慢失去了這最有力的後勤支柱,振華開始感到孤立無援。
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從紅軍開始就伴隨著這支部隊的饑餓,現在更是變本加厲。當雪水泡樹皮成為無奈之下的充饑食物時,其困難程度可想而知。
本來120斤出頭的振華清瘦了20多斤,偵察排的戰士都失去了往日的生龍活虎,一個個像蔫了似的。
有一次,振華看到根柱在前麵巡邏,本想打個招呼,可就發現根柱晃晃悠悠的,一頭栽倒在地上,接著根柱自己又蹣跚著爬了起來。振華知道這是被餓的,振華說不出心裏的感受,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
那個時候,振華覺得誰還願意背那支沉甸甸的鐵槍,誰就是對抗戰最大的支持。
恐慌往往和饑餓結伴而來,恐慌被餓死,恐慌被日本人打死。
“百團大戰”取得了不小的勝利,像是一支強心劑,讓敵後戰場的士兵和百姓都對勝利充滿了信心和急切。可當日軍集中了優勢的鋼鐵火炮,以絕對優勢的兵力火力進行反撲時,這些勝利很快就被打入了心底,人們的信心也很快被打得支離破碎。
八路軍被壓製在被動挨打的狀態,猶如南京淪陷之時大家開始再次懷疑:我們的戰鬥能否換來最後的勝利,我們的血肉之軀能否抵擋住敵人的機槍火炮?
這是第二次大規模的懷疑、動搖和恐慌,較之第一次抗戰初期南京淪陷之時,這次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比第一次更加長久。
尤其在1942年,八路軍副總參謀長左權將軍的犧牲更是震動了所有人,讓人們眼前的抗戰之路更加模糊。
麵對強大的敵人,再堅強的勇士也難免心慌,振華當然也不例外。
饑餓、無助、恐慌在一起直接就產生了痛苦的絕望。對生存的絕望,對戰勝日本人的絕望,對堅持到最後勝利的絕望。
振華開始討厭冬天,因為害怕看到那光禿禿的枯黃的野草和樹木,那會讓他感到更加的絕望和淒涼。
在淞滬戰場見識到日軍的強大軍力後,振華就對打贏小鬼子心存疑慮。
尋妻之路上見到令人發指的日軍暴行,振華更是又恨又怕,尤其在被“一撮胡”槍擊後更是悲觀到了底點。
後來他終於見到了分隔已久的張營長,在“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精神推動下振華終於參加了八路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