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姑初嫁(1 / 2)

祖父去世後的第二年冬,小姑出嫁了。嫁到故河口村天鵝大隊三隊,就是現今天鵝洲天鵝村三組。一戶姓龍的人家。

龍家母親高高瘦瘦,二十八歲就守了寡,年歲跟祖母差不多。養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兒子,二兒子,和女兒都安家了。小姑嫁的是龍家最小的兒子,叫七聲。

七聲是個老實人,長著一副緊紮的身子骨,人也英俊,說話聲音洪亮,幹活是把手。雖然家庭條件不好,但作為一個農民,自身條件還不錯。那時女兒家找男人,都要身體結實、老實本分的,家庭條件倒在其次。就那時期,哪家的條件會好呢,將就得了。七聲說起話來笑眯眯的象個孩子。心中似乎很快樂,快樂得象頭豬。這麼說吧,小姑父人雖好,但是頭腦是沒啥的,用現在的話說,是典型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之輩。

小姑這樁親事是章伯婆做的媒。章伯婆是祖母在天鵝村擱的一位姐妹。因同著父親的牌章字,而她男人又姓陳,這樣的巧合。章伯婆與小姑父同住天鵝村,一個三隊,一個七隊。這兩個隊比鄰,都在黑魚浹畔。

據說浹裏有一腳盆大的黑魚,由此叫黑魚浹。人一到黑魚浹洗澡或打泡鰍時,那腳盆大的黑魚就從水裏哞地蹦出來,然後又噴的一下落進去,真是驚鴻一瞥。黑魚浹畔田畝廣闊,與天鵝洲濕地僅一堤之隔。養魚摸蝦放牛放娃,開敞得很。

小姑父雖然家境差,但人勤快,勞力又強,還地處環境好,想好的話,弄口飯吃不難,成一個家也能溫飽。小姑若是嫁給他會是很幸福的農家主婦。章伯婆與七聲的母親要好,由此做了這個媒。

那年年初,某天下雨,姐們去祖母家找小姑玩,我也跟了去。看見七聲在小姑房間。房間陰沉潮濕,還有些冷。小姑睡在床上,並沒有睡著。七聲坐在小姑床沿,用手揉著小姑胸前的被子。見我們進去了,小姑便從床上起來,半藏著身子在被子裏。叫他拿東西給我們吃。我們坐了會,小姑也沒跟我們說話,我們就走了。小姑原又躺進被子裏去。七聲又在揉小姑胸前的被子,揉得小姑臉色緋紅的恩恩直笑。

路上,大姐便興奮而又有些失落的對我們說:“不久小姑肯定是要嫁給那個叫龍七聲的人。”真的就在那年冬天,小姑嫁給了龍七聲。

小姑初嫁後的春節,是我們小字輩最快樂的。小姑回娘家來,帶我們去給河那邊的幺婆婆拜年。幺婆婆家也砌了新房子,據說九江叔叔也快結婚了,說了個非常漂亮的媳婦子。下雪了,我們還吵著要去幺婆婆家,是為看看那未過門的漂亮媳婦。小姑也好漂亮,穿著紅色棉衣,圍著黑,白,紅三種顏色的條子圍巾。四嬸子也圍一條長絨的紅色圍巾,絨絨的厚厚的在雪中飄揚,好不寫意。

曾經我跟四嬸子商量過,把她圍巾分一節給我吧?四嬸子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隻是微笑,至今,我也未能得到那節圍巾。這不,小姑總會給我一節的吧。小姑在雪地中,將圍巾解下來圍在我脖子上,也不肯分。那圍巾絨絨厚厚的好熱呼。象大雪天裏升起了紅火的大太陽。

小姑與小姑父的大靴子踩在雪地上噶咕噶咕響。那一種聲響回蕩在故道邊的柳樹林下。故道邊一片冬日黃草的恢弘。渡船的老板穿著雨衣架著漿,將河水劃得清響。那是記憶中小時候N次到幺婆婆家去的情形,可幺婆婆啥樣子每想起來都模糊。但想幺婆婆家的蛋黃糍粑與黃豆芝麻茶,卻一點都不模糊。幺婆婆溫和的微笑著,比祖母還要漂亮。難怪九江叔叔也那麼漂亮。

九江叔叔也圍著條黑色長圍巾,說不出的迷人。吃飯時還將碗在桌子上轉了好幾個圓圈,逗得我們開心大笑。張本叔叔家的女兒與鹿女、我一般大,叫蘭兒。在溝裏尋豬菜,聽說我們來了,將那裝滿豬菜的籃子一甩,然後自個兒就蹦過溝來了。邊蹦還邊咯咯直笑,就那情形,似乎溝與陽光及任何東西,都阻擋不了她麵見親人的熱情與決心。

然後我們就見到了九江叔叔的新媳婦子。一個穿著草綠色長絨衣的女子,臉白淨得發光。或是被雪襯白的!她與小姑小姑父一起坐著說話,磕瓜子,喝幺婆婆泡的黃豆芝麻茶。幺婆婆的屋裏打掃得真幹淨,即使火坑旁邊也沒掉一根樹枝子。鹿女,我,姐們便與蘭兒在幺婆婆屋前玩。屋前有條小路,小路往左走一兩百米,然後經過一個小菜園就到蘭兒家了。想當初,祖母與幺婆婆逃荒一擔一挑,就將兒子兒孫挑到了這個地方。那時這裏也一片荒蕪,如今卻已仟佰人家。原先一個村落的,現也被故河口奔岸分到了故道兩邊。我們一出生便知河那邊有個幺婆婆,卻不知她在故河口與祖母一同生活時的情狀,也不曾聽祖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