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趙,鄴城,東宮某殿內。
一位衣著華貴的中年男子正在盡情地發泄著怒火,“啪”的一聲,一件精美的瓷器就被無情地摔在地上。“嘶嘶”,千金白狐裘被切成了倆半。中年男子仍不覺得解氣,抓起旁邊一個跪著的小宦官一劍刺了過去。血濺滿了中年男子華麗的衣裳,可中年男子卻不在乎。因為他覺得淤積在自己胸口的那口氣終於消散了。用一條卑賤晉人的命來換,很值。
中年男子隨手掀起一旁宮娥的衣裙,將手中的銀劍擦拭幹淨。然後從一位瑟瑟發抖的宦官手中拿起一壺酒仰頭灌下,酒水不停地從嘴裏漏出。外麵的陽光照了進來,露出中年男子的麵龐,不同於一般的漢人,此人膚色蒼白,高鼻密須,一看就是知道是個異族人,準確的來說是羯族人,也就是現在後趙所謂的國人。
中年男子名叫石宣,是後趙天王石虎的次子,也是後趙的太子。不過顯然現在石宣的心情並不是特別好。
“乓”的一聲,尚未喝完的酒壺被石宣扔了出去。飛濺的碎片打在一旁宮娥的身上,有幾位血都流了出來。可眾宮娥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有太多太多的前輩用血的教訓告訴了她們,這位喜怒無常的太子生氣起來有多麼可怕。她們隻能顫抖著跪著,心裏祈求著神明的保佑。
或許是神明真的顯靈了,這時一位老者走了進來。老者看了看四周,好像明白了什麼。對此也見怪不怪了。
“下去吧!“老者道。
下麵的宮娥和宦官如蒙大赦,紛紛小跑出去,臨走前,還把那個倒黴鬼也給拖了出去。
“殿下,氣消否?”老者慢悠悠地說道。
“沒有,石轁辱孤太甚,不殺石轁,孤誓不為人。趙公你來得正好,幫孤想個法子。”
老者名為趙生,時任太子洗馬,跟隨石宣已有十幾年了,是石宣的心腹和智囊。
趙生急勸道:“殿下不可啊!如今陛下專寵秦公(石轁),秦公稍有不測,陛下必定大索全城。一旦事泄,以陛下的手段,後果不堪設想啊!”
聽完趙生的勸諫,石宣的怒火反而更甚了:
“又是父王,父王為什麼老是寵幸石轁那個狗賊子,孤哪點不如他了,孤才是大趙的太子,孤才是大趙未來的天王”。
趙生又勸道:“殿下消消火,秦公在朝中黨羽已豐,然其卻無兵權。權勢皆源於陛下幸愛。而殿下則有東宮衛率數萬。朝中將軍,各個藩鎮也大都支持殿下。現陛下年事已高,今又疾病纏身。一旦陛下仙去。殿下以太子即位。到時,秦公是殺是囚。全憑殿下做主。“
石宣聽完趙生的勸慰,覺得他說的有理,怒火也不由得消去了七分。但仍惡狠狠地說道:”就讓石轁的人頭在其項上暫居數月。孤若即位,必車裂此賊。“
“對了,趙公。孤記得尚未喚君,君來又有何事”。
趙生輕輕地拍了拍頭說道:“老了,老了,才這會功夫就忘了。”
然後從懷中掏出一件折疊起來的布條。對石宣說道:“
殿下,這是剛剛從宮中傳來的密報,說是很急。臣正準備呈給殿下。”
“宮中又有什麼消息了,我看看啊!”
“混賬,趙公,給孤聚兵,孤要活剮了石轁”。石宣剛看完布條大怒道。
“殿下不可啊!現在不宜妄動啊!吾等還需靜等時機啊!”
“等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再等孤就要變成階下囚了,你自己看看。“
趙生連忙從地下撿起布條,一看便大驚失色起來。布條上寫著:’轁上書請削東宮兵權,天王曰:‘悔不立轁,可’。
趙生急思片刻後,對石宣說:“殿下,現在不宜出兵”。
“那要怎麼辦,刀就快架到脖子上了?”石宣急道。
“殿下,您不覺得您現在的狀況和前太子非常相像嗎?”
“大兄?“
同樣的被父所不喜,同樣的兵權要被削除,同樣的要被廢。前太子起兵造反,結果敗得很慘,自身族滅(東宮全支)。所部也全被坑殺。
“那孤該怎麼辦”石宣癱軟地坐在榻上說道。
“稟殿下,臣有一計,隻是天王。。。。。。”趙生有些吱吱唔唔地說道。
石宣好像明白了什麼,但卻沒有任何猶豫道:“說,君現在與孤同體,君乃孤之心腹。孤既敗,君族必滅。今石虎視孤為賊寇。孤若能取而代之,弑父又何妨。”石宣是胡族,天性涼薄,可沒什麼孝道。殺老爹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
主君既然這麼爽快,趙生也不忸怩了。
“轁信佛,常夜與僚屬宴於東名觀。屢宿於佛精舍。待其醉,臣可擇精銳混於觀中,擇機刺殺之。轁死後,虎寵愛於轁,虎必心傷。其必出宮悼念,駕臨轁府。殿下可使人伏擊之。殺虎,則大事可成“.
“妙啊!就依君言,君快去準備”石宣高興地摸了摸絡腮胡子說道。
“諾”趙生長拜道,然後緩緩地走出了大殿。
剛出殿門,趙生猛吸了一口氣,默默地看了一眼這金碧輝煌且淒冷的宮殿,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