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攸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那個人踉踉蹌蹌跑了幾步，回頭掙紮著朝他招了招手，慢慢倒在一根電線杆子下。左攸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去看一下這個撞倒自己的人。
夜色正濃，那個漢子臉扭曲的不行，汗水和嘴角的血彌漫開來，根本看不清楚五官。
“把這個送到三元橋南邊的譚記雜貨店裏，找一個叫林美貞的，告訴他是王晉請她捎回家！”左筱這才發現對方對方手裏還有一把黑洞洞的槍，那是一把駁殼槍，戰前軍訓的時候，他也在教官那裏擺弄過一兩回。對方另外一隻手從懷裏拽出一卷畫，塞到他手中。左攸驚恐無比地看著對方那晃動的槍口，心跳得幾乎要到嗓子口了。
“你一定要送到！”那漢子大口喘息著，左攸這才看清對方滿臉的乞求，趕忙不迭地點頭。
“快走吧！”
眼見對方手臂已經無力垂下，槍口已經歪斜。左攸跳起身，大腿酸軟的不行，但他還是風一樣跑了起來。
半個小時以後，他已經呆在自己的宿舍裏。
剛剛平靜下來，他大口喝了幾碗涼水，然後呆呆地看著桌子上這卷畫，這不過一個壽山鬆柏圖，落款也好像沒有什麼名氣，最起碼自己不知道。
尺幅不大，而且已經粘上了血跡。
第二天，陽光一如既往的靜怡，老板的外甥女依舊在中午放學的時候過來閑玩，左攸甚至趁老板不在的時候，和她開了幾句玩笑，少女緋紅的麵色和羞澀的目光，讓左攸覺得昨晚的事情，恍如隔世，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
午飯依舊受了老板娘的不少白眼，左攸已經習慣了，他低下頭大口地吞咽著，早晨就啃了個地瓜，中午店裏管的這一頓多吃一點，晚上自費那頓就可以省點。
吃過午飯，老板讓左攸去碼頭去送布匹，左攸突然心髒狂跳起來：去碼頭就要路過三元橋啊。
碼頭交完貨後，左攸自覺不自覺地又回到三元橋，他依稀記得是讓他把畫交給一個叫林什麼的人，當時因為驚恐，已經記不住了，畫也沒有帶在身上，但是，好奇心還是驅使他坐在了三元橋的橋欄上。
雜貨店他經常路過，隻是眼前的雜貨店，已經雜草荒蕪，一扇破舊的窗戶蕩悠在空中。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決定進去看一看，他直起身，拍拍身上的衣鄒，心又狂跳起來。
門沒有鎖，店內滿目瘡痍，厚厚的塵土，亂七八糟而沒有可用的物件東西說明這裏不止一次地被光顧，他想不明白，為什麼要把那幅畫交到這裏，又能交給誰？後院不大，一如江南普通人家的後院，左麵是稀稀疏疏的竹子，右麵有幾課小小的銀杏樹，左攸忽然感覺有點什麼不一樣，驀然回頭，不知什麼時候，身後站了一個人......
好在那隻是一個女人，而且看起來也很驚駭，左攸慢慢轉過身，點了點頭。對方似乎也鎮靜下來，微微頷首，一縷淡淡的清香彌散開來。
眼前的姑娘麵龐潔淨，尤其眼睛，明亮而柔美，
“您是......？”左攸先開了口。
“這是我姑媽家，您找誰？”對方奇怪地看著左攸。
“我是來看看這個空房子，是不是出租。”謊話在進門前就已經打好腹稿，況且老板前些日子也真讓他找尋幾間店麵。
杭州已經有了些許戰前的時光。頗具商業眼光的老板已經開始趁著房價低廉，四處擴張他的買賣，日子還得繼續，買賣就有機會。
對方顯然對他的生意不感興趣，繞過他向後麵走去，左攸覺得有點被冷落，想問下對方的名字，又感覺有點唐突，隻好訕訕地跟在她後麵。對方把所有的房間都看了一遍，突然發現了跟在身後的左攸。
“你，你怎麼還不走啊？”對方突然警覺起來，轉過身迅速向門口走去。
眼前這個漂亮的女人，無視自己一般，左攸似乎有點說不清楚地失落，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轟！”門外突然一聲劇烈的爆炸，滿屋的塵土都飛揚起來。左攸驚慌地縮到一個柱子後麵，那個走到門口的姑娘猛然縮回身體，把門關上，她迅速衝向後麵，又轉身拉起左攸。
“快走！”衝過後屋，還有一個小院，側麵卻是一段短短的高牆。左攸不禁恨起來，這國人習慣的高牆，擋不住外來的強盜，卻讓裏麵的人插翅難飛。
屋外已經傳來砰砰的槍聲，滿街驚慌的哭喊。
左攸正在驚慌失措，那姑娘已經跳上窗戶，把屋簷底下一根掛曬東西的粗竹竿拽了下來。借助竹竿，她幾下子就騎上了側牆的牆頭，姿勢雖然看著不雅，卻讓左攸看呆了。左攸在學校也算是個運動健將，可這根竹竿還是讓他向狗熊一樣，顏麵盡失，幸虧牆頭上的姑娘把手伸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