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說完,看也不看桌上酒菜,徑直縮回藤椅裏,雙眸微閉,好似一尊神韻天成的石像。
瘦削道人反複咀嚼這番話,越發覺得有嚼頭,放下酒杯就要離席。
結果給巡堂之主一把按住,悶聲道:“老城主的話你聽不明白?今夜那小子死不了,你若是不想繼任出紕漏,就老老實實呆著別動。”
道人深深看了老人一眼,欲言又止。
漢子好似看破了他的心思,淡然開口道:“就這麼最後一次,往後就不必理會了。”
道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否則日後都被這個老家夥以此威脅,他可真會發瘋。
二人重新落座,以掌中神通靜觀。
柳濟已然被漲得不成人形,一雙血瞳中盡是狂亂殺意。
陳聖歎了一口氣,手掌攀上劍柄,“看來今天這個局,我是非入不可了。”
腳尖輕點飛掠而出,劍刃抵到形如妖魔的柳濟體表,而後探入一縷劍氣。
極速抽身後退,陳聖落穩在地,滿臉肅容,如臨大敵,喃喃道:“準元嬰戰力?”
抖了抖微顫的手腕,陳聖不禁苦笑,之前施展秘法與陳老鬼那一劍的傷勢還未恢複,此刻對上一個全無人性的準元嬰修士,頗有些捉襟見肘。
“柳濟”飛撲而來,雙掌做爪揮舞,由於凶性充斥了心肺,此刻的他根本感覺不到疼痛,仙劍劍芒落在身上,反而更能夠激發狂性。
體內傷勢被牽動,陳聖手上動作微滯,隨即被一拳轟在胸膛,整個人飛射出去,撞在渾厚石柱上。
抹了把嘴角血液,陳聖拄劍起身,“柳濟”已然掠到身前,張大嘴巴,衝著陳聖頸部就是一口咬下。
危急時刻,天機子馭使著寶劍飛過,將其撞退幾步,隨後他宛若耗盡了氣力,墜入劍鞘之中。
陳聖驀然轉身,閃電打出一道劍光,隨後腦中靈光一閃,想出了可能的應對之法。
他不敢直接抽出符籙,便以長劍為筆,劍氣為墨,天地為紙,極速繪出一道鎮龍符。
輕喝一聲,符籙飛射而出,碰在“柳濟”身上,滿身狂亂氣息如遇到了克星,緩緩消融。
城主府中的道人再度起身,又坐不住了。
藤椅中的老人咳了幾聲,懶洋洋抬手,說道:“既然你這麼急,咱們就一塊去看看。”
說罷,院中景象變幻,那激戰的兩人果真出現在麵前。
隻是看那年輕人的反應,他們看不見幾人就是了。
“有效!”陳聖微喜,看來這“柳濟”的力量源頭果真是與真龍相關,手上劍光再起,就要重繪符籙。
以如此情形下去,隻要再打上個十道八道鎮龍符,那“柳濟”就會徹底淪為廢人。
當然,在這途中是陳聖真元率先耗盡,還是那柳濟早一步生機斷絕,方才是勝負關鍵。
瘦削道人看在眼裏,心中焦急,低頭瞥了眼老城主,才發現他一改之前的慵懶,雙眸熠熠有光,半點不像個將死之人。
反倒是巡堂之主的漢子麵色如常,即便是今日這樁勝負,與他巡堂明麵上關聯更大。
二人悄悄交換了眼神,漢子心頭響起一聲長歎,滄桑聲音響起:“我說,觀棋不語,觀戰也是類似的道理,兩位好歹是元嬰修士,要點臉。”
道人心神一驚,低頭看著這位傳聞給水族打爛了元嬰的老城主,目露凶光。
老人翻了個白眼,這刑堂堂主也忒不厚道了,怎麼混到這個位置的?
算了算了,能老老實實看戲就成,旁的老夫不管。
如今的老城主雖然還存下了幾分實力,可也很有限了,經不起多少折騰,能不打就不打。
戰局之中,又挨了幾道鎮龍符,那“柳濟”方才長了點記性,開始遵循本能躲閃。
陳聖皺緊眉頭,以他的手段,也隻能在匆忙之間繪製,如此下去形勢不妙啊!
就在這時候,“柳濟”身形消失在麵前,如鬼魅般閃爍不停。
最終挨了一拳一掌,陳聖止住氣血湧動,強忍著肌體生疼,低頌:“藏月。”
幾乎同時,三個元嬰修士都察覺到了天地異動,尤其是那紅袍漢子,悶聲開口:“那少年再動用天地之力。”
“不能吧?”老城主驚呼,滿臉狐疑問道:“能確定是那小子,不是你巡堂深牢底下那頭老妖怪?”
巡堂之主搖頭,“雖然那波動一閃即逝,但我可以確信,是那個名為陳聖的少年引發的。”
老人低頭沉思,片刻後呢喃道:“那可麻煩了,說不得我那位老友的子孫,真有可能會落敗。”
道人心底冷笑。
實際上到了此時,老城主依舊對巡、刑二堂的聯手芥蒂極深,覺得違背了某條自古就有的規矩,連帶著更不想將城主之位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