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除喪服溫嶠出仕 獻巫蠱錢鳳得寵(二)
溫嶠一路跑到廄舍,才注意到溫充騎來的馬非同凡響。隻見它全身赤紅,唯有馬尾和鬃毛雪白,身形壯碩,連日的奔波使它略顯消瘦,卻仍不減往日雄風。溫嶠走進馬廄,駿馬興奮的湊了過來,睹物思人。溫嶠含著淚花輕撫馬頭,駿馬舒服的打著響鼻,在他身上輕輕蹭蹭。
見溫充跟了過來,溫嶠傷感的說道,“段兄的馬絕非凡物,真是匹神駿,它好像跟我還挺有緣,對我還挺親近。”
溫充咧開嘴,僵硬的笑笑,然後說道,“馬通人性,也許它早就認識你了吧,文鴦大哥沒少在它麵前提起你。”
“哦?提我?”溫嶠不解,詢問道,“這是何意?”
溫充歎了口氣,說道,“兄長,文鴦大哥說他答應過你,待你返回北境之時,再送你一匹好馬,這就是他為你準備的那匹馬呀!”
溫充的話像石頭一樣,砸的溫嶠頓時呆若木雞,靈魂出竅。刹那間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分別的夜晚,在黃河岸邊,麵對滔滔的河水,眾人依依惜別,大聲的相互祝福。
“等你回來,我一定再送你一匹好馬!”段文鴦的音容笑貌如同水中明月,清晰卻不真實。
溫充留下了眼淚,繼續哭訴道,“文鴦大哥一直舍不得騎這匹馬上陣,生怕傷著它。最後那日出戰,他是騎著傷馬出城的呀!”
溫嶠得聞此事,瞬間好似泰山壓頂,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段文鴦的形象在溫嶠眼前,瞬間破碎成了千萬片,片片如同利劍一般,直刺他的心窩。
一股血氣堆積在胸中,壓得溫嶠喘不過氣來。氣血上湧,頂的頭顱發炸,腦中一片空白;氣血從口中噴出,引得溫嶠一聲哀嚎,讓人聽得毛骨悚然。也許是由於昨夜未眠,疲勞過度,哀嚎過後溫嶠兩眼發黑,竟然一下昏死過去,溫充等人急忙搶救照應不提。
溫嶠昏睡了半晌,當他再次睜開眼時,卻見司馬紹正坐在他床邊,桓彝和庾亮侍立一旁。
溫嶠急忙掙紮著要起來,卻被司馬紹止住了,但溫嶠還是強坐了起來,說道,“煩勞殿下擔心了,我沒事,隻是有一事相求,還望殿下答應。”
“請講。”司馬紹說道。
“當初劉太尉離世,朝廷因為顧忌段匹磾,還沒有發喪,”溫嶠說道,“如今段匹磾已滅,朝廷是否應該發喪了?我現在仍在服喪期,不便上表,還請太子殿下上書言及此事。”
得知厭次城陷後,溫嶠就有此意,隻是一直沒來得及去找司馬紹。至於對段文鴦的思念,溫嶠隻能偷偷的埋在心裏。
司馬紹點頭回道,“太真不必擔憂此事,昨天段末波的使臣來朝,帶來了劉群和盧諶聯名上的表書,就是為劉太尉審理此事。我觀父皇的意思,定然會恩準。”
司馬紹又拉起溫嶠的手,繼續說道,“隻是我有一事相托,還望太真答應。”
溫嶠疑惑,他還在服喪,能做什麼事?卻開口答道,“殿下但講無妨,臣當肝腦塗地。”
司馬紹站起身來,在屋內踱步道,“如今石勒已定河北,劉曜已平秦州,還有李雄禍患西蜀,我朝雖號稱中興,但實則強敵環伺,內憂外患不止。”
司馬紹回過頭來,向溫嶠說道,“當此之際,正是英雄立功四海,忠臣匡扶朝堂之時。太真大才有目共睹,如今你守孝已經很久了,還請別再拘於俗禮,早日出仕,為國效力,替我分憂。”說完,司馬紹向溫嶠施了一禮。
溫嶠依稀猜到了此意,那時守孝時間長短並無定製,隻不過越長越受稱讚罷了。溫嶠已經守了兩年多,不算短了,而且就算出仕,仍然可以不近酒色娛樂,以表孝心。
見司馬紹向自己施禮,溫嶠趕緊掀被下床,跪倒在地說道,“承蒙殿下不棄,嶠三生有幸,豈敢繼續逡巡以博虛名,願殿下任意驅馳,使嶠得為大晉社稷盡綿薄之力。”司馬紹大喜,趕忙扶起溫嶠,君臣熱絡自不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