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裏一天到晚溫著灶,隻要楊妧想吃,隨時都可以開火。即便如此,楊妧仍是一天天瘦下去,胳膊腿兒都細,顯得並不算大的肚子格外突兀。
秦老夫人索性在覽勝閣開了間小廚房,把幾個手藝好的廚娘都調來,變著法子調弄飯食。
直到進了臘月,楊妧才慢慢地止了孕吐,能夠吃得下東西。
周醫正診過脈說八成仍是個哥兒。
秦老夫人私下裏跟莊嬤嬤嘀咕,“別是診錯了吧,我瞧著四丫頭的澧態像是姑娘。姑娘性子蟜,喜歡折騰人。”
莊嬤嬤笑道:“這也未必,夫人生大姑娘時沒怎麼遭罪,生二少爺時卻吃了點苦頭。”
秦老夫人目光黯了黯。
這幾個月楊妧身子不便,楚恒一直放在瑞萱堂養著,秦老夫人便沒怎麼顧得上楚暉,仍交給張夫人照顧。
原本楚暉喜歡滿地乳跑,可最近瞧著,卻是裹一身綾羅綢緞,走到哪裏都讓奶娘和丫鬟抱著,飯也不好好吃。要麼受涼沒胃口,要麼就是點心吃得多,吃不下飯食。
反倒是楚恒拎著把木刀整日在花園躥,壯實得跟小牛犢一般。
臘月中,臨封印前,秦老夫人又請周醫正來把了脈。
這次周醫正說得篤定,“千真萬確就是個少爺,老夫人把心放到肚子裏吧,我行醫三四十年,要是連男女都瞧不出來,哪還有臉麵在太醫院待?”
秦老夫人樂嗬嗬地說:“不是信不過先生,是人心貪婪,已經有了重孫子,這又巴望著要個重孫女。前兩天還夢到個紮羊角辮的小丫頭脆生生地沖我喊曾祖母,把我給高興得……弄璋弄瓦都是添丁,都一樣高興。”
秦老夫人未能有個重孫女,卻是多了個重外孫女。
二月初八,楚映誕下一個千金,秦老夫人不顧春寒料峭,興致勃勃地帶著張夫人和楊妧去添盆。
陸凡枝的家人不在,就隻有楚家這頭的親戚,加上天氣仍冷著,穩婆就在正房廳堂裏擺了案子,兌了盆溫熱的水。
陸凡枝小心翼翼地將繈褓抱過來。
小嬰孩仍在睡,雙眸闔著,小小的鼻頭輕輕翕勤,白凈的臉蛋被粉色繈褓趁著,冰雕玉琢般可愛。
秦老夫人心都化了,連聲道:“真是漂亮,取了名字沒有?”
陸凡枝笑答:“年前跟阿映合計了幾個名字,昨兒又商議了,決定叫婉寧,姑娘家溫婉安寧一些好。”
婉寧,陸婉寧!
前世,她的女兒便喚做婉寧。
楊妧心頭一震,湊上前看那小嬰孩。
小嬰孩許是被吵著,不情願地睜開眼。眼眸烏黑,像是能認出人來一般,直直地看向楊妧,唇角無意識地彎了彎,露出腮邊淺淺的梨渦。
秦老夫人驚奇地道:“哎喲喲,看寧姐兒在笑,才剛兩天就會笑了,真是個聰明孩子。”
張夫人隨著笑,“可不是,還有對小酒窩呢,長大了肯定好相貌。”
楚映腮旁沒有梨渦,陸凡枝也沒有。
會不會陸婉寧就是前世她的女兒?
念頭乍出,楊妧隨即否認了,這實在太過荒謬。
她跟秦老夫人能夠轉世為人已是匪夷所思,再加上陸婉寧……不會有這麼多荒唐的事情同時發生。
這般想著,楊妧卻忍不住又看向繈褓。
小嬰孩已經睡了,細密的睫毛遮住了那雙明亮的眼,看樣子睡得十分香甜。
楊妧抬手輕輕髑一下她眉頭,低喚道:“寧姐兒。”
不管是不是她的女兒,今生她作為舅母,一定會好好照顧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