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拜訪淩助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在說。

父親站了起來往門口處走去,熱情在打招呼:“快請進了來坐。”

我急忙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一位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他滿臉堆著笑在看著我,同時還伸出了他的手:“你就是淩助理吧?”

“您是?”我不認識他,但是從剛才的情況來看,我的父母一定是認識他的,而且好像還很尊重他。院長?難道是這裏某個醫院的院長?

肯定不應該是法院。我心裏想道。

“這是我們縣人民醫院的朱院長。”我父親急忙介紹。

“您好。”我用上了尊稱,因為在醫學界內部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凡是比自己早一年從事醫學專業的人或者比自己早一年進入醫學院校就讀的人都應該稱他們為老師,隻不過到了現在這個時代大家已經不大注意這樣的細節了罷了。

“我聽說你回來了,所以特地來拜訪你。”他客氣地說。

我很是奇怪:“您怎麼知道我回老家來了啊?”

“我們醫院的人今天在那個車禍現場看到了你。他們回來後向我說起了你。”他笑道。

“跟隨救護車一起來的人?他們怎麼認識我啊?我離開家鄉可有好多年了啊。”我更加奇怪,同時想起了那個朝我當時站立的地方看了幾眼的那個人。

“我們醫院的那個醫生到你們醫院進修的時候見過你。”他笑道,“你可是我們這裏出去的人當中在醫學界最出名的人了。”

我惶恐至極:“我算什麼啊?您千萬別這麼說。”

我這話說的可是實話,在全國的從醫人員中,我隻能算其中最最平常的一員。難道他有事情要求我?我頓時想到了這個問題。

“我的意思是說,從我們這裏出去的人當中還沒有誰像你這樣在醫科大學的附屬醫院工作並當上領導幹部的。”他進一步解釋說。

我急忙道:“一個小助理而已,不能算什麼領導的。對了,您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我急忙把話題引開、進入正題,不然他的恭維會讓我感到無地自容。

“朱院長,你有什麼吩咐就直接對他講吧。你別那麼客氣。”父親在旁邊說道。

“是這樣的,我今天來呢確實是有事情想麻煩淩助理。”他喝了一口母親才給他泡的茶,然後說道,“我們醫院這幾年幾乎沒有進什麼人才,像你們學校的那些本科畢業生根本就不願意到我們這地方來工作,所以我想請淩助理幫忙去給我們做一些工作,看能不能動員一些今年的應屆畢業生到我們這裏來。”

我搖頭道:“現在大學生的分配都是雙向選擇。醫科大學的學生目前的去向都很好,所以我認為這種可能性不大。對了,那些省屬的非重點醫學院的學生的就業好像不怎麼好吧?你怎麼不到那些學校去試試?”

他苦笑著說道:“那些學校的學生理論和動手能力都差。這些年我們進了幾個人,都不怎麼樣。”

我笑道:“本科生能有什麼過人的理論和動手能力啊?經過幾年臨床就好了。”

“可是問題的關鍵是,那些學校的大學畢業生到了我們醫院後不但不加強專業理論的學習,在臨床上也不用心。他們下班後不是打麻將就是喝酒,一點上進心都沒有。”他歎息著說。

“現在的年輕人就是太浮躁了。”父親也在感慨。

我默然。我知道他說的是事實。自己在研究生剛畢業的時候不也是那樣嗎?幸好我還有三年刻苦攻讀碩士的經曆,不然自己也是那樣。

“一個學校最關鍵的是氛圍。像你們學校就不一樣,教師都有勤奮、嚴謹的好習慣、好作風,這樣的氛圍對學生有一種無形的影響力。學生在這樣的環境下畢業後就會或多或少都是可以繼承一部分的。”朱院長又道。

我承認他說的這一點。

“我去和學校那邊的就業辦公室講一下倒是沒什麼問題,不過效果怎麼樣可就難說了。”我不能拒絕他的請求,但是我心裏明白這個工作並不好做。

“嗬嗬!我知道這事情不好辦,別人不願意來總不能去綁著他來吧?不過有一件事情你一定可以幫上忙。”他忽然笑了起來。

我發現自己好像上了他的當,原來他還沒有講出真的的目的。他說了這麼多,意圖卻在後麵。

我笑著問道:“什麼事情?”

“既然我們要不到優秀的畢業生,我們總可以對我們現有的醫務人員進行培訓啊。以前我們醫院要申請到你們醫院進修可得等好幾年,而且名額也很有限,每次也就是一、兩個人。所以我想麻煩你看在家鄉的份上幫我們一下,我們的醫療技術太落後了。”他說出了他的想法。

他說的是事實。在全省範圍內,我們醫院是唯一具有教學水平的綜合性醫院,全省各級醫院都希望得到我們的支持並幫助他們培訓醫生,但是我們的壓力太大了,所以我們隻能采用排隊的方式,根據各個醫院的申請輪流培訓基層的醫務人員。

“小亮啊,這個忙你可一定要幫。這裏可是養育你的故鄉。朱院長的這個請求可是為了家鄉父老的健康啊。”父親抽著煙說道。

“行!我回去後馬上想辦法。”我即刻就答應了。其實這件事情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關鍵的是要把其他地方的名額擠掉一部分。還有就是醫院的態度。我心想,應該是可以增加名額的,像這樣的免費打工人員還可以讓醫生們的工作量減輕許多。

“太好了!”朱院長很高興,“我就知道你會幫這個忙的。大家都說你是一個非常熱愛家鄉的人呢。”

我很是汗顏。

“淩助理回到了家鄉,今天我們無論如何要請你吃一頓飯才對。淩助理,這個麵子你一定要給我才行。把你的父母都叫上,我今天要好好敬你們一家人幾杯酒。”朱院長隨即站了起來對我說道。

我急忙道:“我明天就得回醫院去,今天還要收拾東西呢。下次吧。”

“那不行。我今天好不容易才認識了你,這個機會對我們醫院可是很難得的。”他真摯地道。

“小亮,你去吧。我和你媽媽在家裏收拾東西就是。”父親在勸我。

“你們都去。吃完飯再回來收拾。”朱院長道。

父親笑著搖頭說:“我們就不去啦,我這人有個毛病,和醫生在一起吃飯會渾身不自在。”

我很是奇怪:“我不是醫生嗎?我怎麼沒看到過您在和一起吃飯的時候不自在過?”

父親瞪了我一眼:“你是我兒子!”

母親在旁邊大笑了起來。

我跟著朱院長出了家門。

我理解父親的這個安排,一是他畢竟和醫院的人不是很熟,而且他極有可能會真的不自在;二是他在場對我們談工作上的事情會有影響——我們不談工作呢朱院長這頓飯可就算白請了,談多了呢卻又會冷落了我的父母。

既然我已經答應了幫朱院長這個忙,那麼我接下來可就要給他們提一些建議了。這些建議對他們今後在這件事情的操作上會有幫助。我相信朱院長也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因為從他到我家裏來講的那些話以及采用的方法來看,我覺得他絕對是一個非常聰明而且應是在行政上有著豐富經驗的人。

不是嗎?在這麼短的時間裏麵他就達到了他的目的。當然,我承認是我自己的內心裏麵有著家鄉情結在起作用的。

院長的座駕是一輛廣本雅閣。駕駛員在我們家的樓下等候著。

“安排在什麼地方?”上車後朱院長開始打電話。

我心想,看來今天好像不止是我們兩個人一起吃飯。應該不是的,那樣會很無趣。我想朱院長應該不會那樣安排,換了是我也不會這樣安排的。

“到菜香館。”朱院長吩咐駕駛員道。

我心裏頓時一跳。那可是我和趙倩曾經見麵的那個地方,在那家菜館裏麵的廁所的門口處。

就因為那次的見麵,造成了我和她的現在。

在菜香館下車後我發現有五、六個人正站在門前的空地上等候我們。

朱院長一一給我作了介紹,其中有他們醫院的副院長、辦公室主任、外科、內科及婦產科的主任,還有一個年紀不大的漂亮姑娘,聽朱院長介紹她是一名護士。

大家都很客氣地過來和我握手。我嘴裏直道“幸會”。

“你好,歡迎回家鄉。”那位漂亮的小護士大方地朝我伸出了她瘦小、白皙的手。

我心裏感歎:這姑娘可真漂亮,唯一的缺陷就是家鄉話太濃了。

我家鄉這個地方的口音很特別,上大學的時候就有很多同學經常笑話我的口音。我知道,那是很多人都認為我們這個地方的口音太土了。我深以為恥。

許多年過去了,我的口音已經幾乎沒有了家鄉的痕跡。但是當我回到家鄉、與自己父母說話的時候卻總是會恢複許多家鄉的口音來。

一行人朝裏麵走去。

到了大廳的時候我忽然感覺到了自己有了尿意。我歉意地對朱院長說道:“對不起,我去方便一下。”

“沒關係。”他笑道。

走到廁所門口處。這裏和以前一模一樣,我仿佛感受到了自己當時和趙倩相遇時候的那個情景。

“喂!你是淩海亮嗎?”那天我走到這個地方的時候身後就傳來了趙倩的聲音。

但是今天沒有。

忽然轉身……身後有一個女,看上去四十多歲,胖乎乎的,她奇怪地看著我。

我覺得自己有些神經質了,急忙轉身匆匆地朝廁所跑去,身後卻傳來了那個女人不滿的嘀咕聲:“神經病呢,嚇了我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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