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偏過頭，瞧見不遠處銅鏡裏的麵容，正是她自己。
穿越經驗豐富的巫月立馬正色，將視線投向眼前之人。衣服換了，時間線應該也變了。也對，畫卷裏是構建者的記憶，有所跳躍實屬正常。
大抵是作旁觀者清，賴在白棠身體裏的巫月，要比白棠本人更能看清蘇秦安眼中的情緒，神態細微，亦可窺見。
“家主，這是水晶桑葚糕，有養顏滋補之效，賣相漂亮，我尋思你會喜歡。”
巫月出於本能地想說一句謝謝，卻不想‘自己’先開口說話了。
“我招你入府，不是讓你為我做糕點，替我斟酒倒茶，這些是下人們的活計。你好好當你的姑爺便罷。”
巫月忽然明白，她雖成了這具身體，卻無自主意識，不過是跟著蘇秦安的記憶再次重現曾經。
她微微斂了心思，讓身體放鬆，接受白棠曾經經曆的一切，和那些未萌發卻存在的感情。
蘇秦安頓了頓，“我…我見你這幾日沒有胃口。這才……”
“蘇秦安，我還是比較喜歡當初聽話的你。”巫月意有所指，“蘇家最近的動作我並非沒看見，不過是想著昔日的約定，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若想離去，庫房裏那幾本……”
巫月說著，聲音忽的戛然而止。她起身走到書櫥前，挑挑揀揀選了十餘本，隨後又捏出一個術法。
一張與翠花相似但更醜的小紙人憑空出現，可憐兮兮地扛著書來到蘇秦安麵前。
“巫家如今勢盛，我已達成目的。你這隻翠鳥，我也舍不得繼續關在籠子裏。”巫月眉眼很冷，嘴角卻勾著笑，揮袖間，寢屋的門開了，“請吧。”
蘇秦安今日也穿了身清雋的綠袍，如林間青竹落了一片白，孤霜雪姿，越發清瘦。
聽到巫月的話，他的身形微不可見地顫了一下。
他早該知這人性情，然而便是這一份冷漠幹淨，讓他看入了眼。
蘇秦安強撐著露出微笑：“巫月，你我成親三年有餘，可有幾分情誼？”
“尚有兩分，便也隻有兩分。”巫月感受到在說這話時，身體疼了一瞬。
“兩分……”蘇秦安細聲咀嚼這兩字，忽然莞爾，“兩分，也便值了。巫月，我願意與你和離，不過我還有一個條件。”
“想要什麼？”巫月看他的眼神很是平靜。
蘇秦安背微微屈著，麵上不改微笑：“一本頂級風水咒術，作為和離之禮。”
忽然間，連路過的風也靜了。
符籙祭出，一本紅皮書穩穩落在蘇秦安懷裏。輕輕一聲碰響，險些撞出他心裏的淚。
“好了，祝蘇公子往後無憂。有了這些書，修習咒術，入得風水行當，蘇家的地位也會水漲船高，那些人……再也不會輕看你。”
蘇秦安看著綠影離去，隱有幾分希冀留存：“不若等和離書寫完再……”
“那封和離書，夾在了冊子裏。你直接簽字便可。”
腳步聲漸離。
蘇秦安明白，那場隱居心底的愛意，如煙火悄然熄滅。又或許，它在綻放的途中，被傾盆大雨生生打落，成了灰燼。
他伸出藏在袖子裏的手，一滴滴溫熱的血滑落，他倉惶間擦在綠衫上，浸染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