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兒,叫人一聲。你忘了吧,小時候小珊來過我們家,跟你在後園裏玩過呢。沒想到,日子眨一眨,孩子都大囉!嗬”古威叫身邊的古楓。他對小珊滿意極了,迷人,聰慧,又識大體,可惜,出現得太晚了,不過,太陽底下沒有篤定的事。
“你好,古楓。”古楓一表風度,翩翩地說著,順便遞上自己名片。
“你好…”陳妮珊正滿心歡喜邊回應邊接手名片時,他身後卻傳來如地獄般的天使嬌音。一個模樣說不出可愛的小男孩,兩腳交替一蹦一蹦地跳著走過來,小手拉向古楓說:“表叔,我在那邊的草地上有看到一種好奇怪的蟲,你過來看看嘛。”甩啊甩的小手便拉著他高大的身影朝向那綠茵。陳妮珊背脊一陣涼意透了上來,兩手僵在半空中。
直待她表叔將古楓的情況告訴她後,才使自己活了過來。在那之後,她苦求表叔的引薦,才得以到古楓的身邊上班,原想近水樓台先得月,沒想到是自己誤以聰明挖了個火坑跳下去。這中間,她無不使盡各種手段,力求在他麵前展露所有的優點;燃燒全身的柔情,甚至犧牲尊嚴,卻從未得到一絲絲的希望,渺渺茫茫。一年過去了,時間越久她越發覺無望,現在就隻能默默地看著他,眼淚已乾枯,而心微弱地喘息。
她盯著麵前手中握著的白瓷水杯,陷入更迷罔的沉思:她清楚地知道,他每回進入辦公室裏,什麽都不做隻是抽出抽屜中珍藏的相片,然後指著相片中的女人,叨叨絮絮地告訴小男孩,關於他的母親。說著說著,他便會忘然地放任小孩兒看著窗外,數著天上一飛而過的物體,而自己盯著相片沉緬,全然不知魂歸何處。記得有回小靖偷偷去告訴她,有一次他發現表叔在流眼淚呢。她聞之痛徹心扉,恨那個女人,臆滿胸口的全是對她永無止盡地恨意。
就這樣周而複始從不間斷,除了飛去她身邊以外,在這冰冷的灰色水泥牆中,他靠一張相片保持自己的溫暖,也讓自己的心冷,冷到陳妮珊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存在這個世界上。
每當那對父子離開後,她便會接著進入那間充滿他男人氣息的私人空間,撫著那張相片,感受剛才留在此處的體溫。她想抓破自己的腦袋瓜,憑自己聰慧異常的頭腦亦不能想明白,她到底是怎樣的一位女性。挑盡視力的極限,激蕩她這一生最大的想像力,她就是無法在她平凡的麵貌下,看出她有什麽魅力能吸引住他。而且是遠在異鄉國度的她,憑什麽啊?
陳妮珊再度把那張相片拿高,仰視著它。她想像相片中的女人替換成自己的景像,郎才女貌,絕對沒有人會對此提有異議。她恨自己為何不能早點遇到他,她想情況會全然不同的,今天自己所以會輸,隻不過是被那個女人捷足先登了,而且很狡詐地替他生了個孩子。古楓是個專情的人,也許在短時間內他無法忘卻她吧?或者他不想落個忘恩負義的名義?不對啊,反正他們又沒結婚。搞什麽鬼?她每次想到這裏,便想破口大罵,怎麽會有那麽笨的女人,加上狠心無情呢?居然舍下他不管,要是我,一輩子膩在他身邊都嫌不夠,哪可能丟下他。
對她的好奇,簡直折磨得她好痛苦甚至數度無法成眠,她要去質問她,為什麽忍心丟下他又把他霸得死死的?又為什麽她能如此自信地離開他,而不失去他,到底憑什麽,憑什麽?有時她甚至會按捺不下想去瞧一瞧她的衝動,有回都已經到了國際機場大廳,幸好在臨門一腳時恢複了理智。她想她要用什麽理由去見她呢,沒有,不客氣地說,她反而是一個想從她身邊搶走她心愛的人的女人,這一想,她的冷汗涔涔直下。天啊,她愛的苦,但自尊絕不容再被第二個人踐踏了,蒼天。
想到這裏,陳妮珊垂下頭,暗自歎出一口氣:唉!活色生香,血淋淋的軀體,怎麽會替代不了死寂相片中女孩的分量。她好努力,好努力,每天把自己裝點得四美都會羞見,合宜的穿著,不俗的談吐,殷殷的噓寒問暖。但他除了公事外,在私底下亦是客氣的令人氣結。她想他正眼瞧過她嗎?沒有,一眼都沒有。就算麵對麵地說話,她也了解,她的影像從沒烙在他眼裏。她嫉妒得瘋狂,幾世的恨意,有次她差點撕毀那張照片,但終究沒有勇氣。可悲之處,在於他唯一讓她能依所憑藉的同是那張相片啊,經由撫摸它感受他放在上麵的情感與體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