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婚姻不是女人的城堡,男人也不是女人的衛士(1 / 3)

婚姻不是女人的城堡,男人也不是女人的衛士

這天一大早,丁小楓就被姐夫錢正奎的電話催醒了,要她過去一趟,雖然電話裏沒說什麼,語氣也是慢聲細氣的,但小楓猜想一準沒什麼好事,保不齊是姐姐丁小柏又鬧“幺蛾子”了。

在一個路口等綠燈的時候,又進來一個電話,是大姑姐儲麗霞,她還是叨嘮老爺子和鍾點工的事,要她拿個主意,趕緊把老爺子的念頭掐了。

小楓沒好氣地說:“我們有什麼辦法?工作該做的早就做了,可老爺子就是不回頭,我們也沒辦法不是?”

儲麗霞一聽急了:“啊,你們這麼著就算是同意了?”

小楓還想說句什麼,見綠燈亮了,此時正是上班早高峰,馬路上車流如織。丁小楓往路邊擰方向,剛擰了兩把,忽覺身子一震,又聽一聲悶響,隻見一輛白色轎車擦著車身過去了。等小楓驚魂未定地把車開到路邊停下時,一個女人已經“啪啪”地在拍她的前擋風玻璃了……

小楓穩穩心神,打開車門下車,同時在記憶裏調動起所有的交通規則,準備同這個穿黑色套裝的女人來一番殊死大辯論。可是那女人一張嘴就把丁小楓擊敗了:“會不會開車呀?不打轉向燈硬拐呀?”

啊?沒打轉向燈?竟犯了如此低級的錯誤!小楓覺得連自己都無法饒恕自己了,隻有賠著笑臉連說對不起。那女人說:“你說咋辦吧?我這可是新車,後視鏡讓你擦掉一塊皮。報警還是私了?”

小楓知道自己有錯在先,她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自然:“你說吧,我先聽聽你的意見。”

那女人把胳膊往胸前一抱,說道:“這事吧,全是你的錯。這樣吧,一千,我們自己把車開4S店裏修。”

什麼?巴掌大一塊漆賠一千塊?

那女人大概也覺得自己要得有些離譜,沉吟一下又說:“那什麼,八百吧。一分都不能少了,要不咱們就等警察來。”

小楓心裏給出的底線是五百塊,正欲張嘴討價還價,卻見被撞的那輛車上又下來個中年男人,戴墨鏡,瘦高個,一身休閑打扮,那男人越走越近,丁小楓禁不住心慌氣短。啊,竟然是他!

自從到海州,小楓就想過是否會遇到趙西迪。隻是這想法像火星似的在腦海裏閃了幾次後就熄滅了。海州太大了,怎麼會遇到他?當然,也不是沒有辦法,給他打個電話約一下,或是直接跑到海州藝術館去找他都行,但是,那樣做的話,她就不是丁小楓了。

趙西迪是個在海州有些名頭的畫家。前年夏天,小楓所在的江城技校為了提高知名度,搞了個全縣學生書畫展,從市裏請了幾位名家來指導,其中就有趙西迪。活動結束那天,小楓同一位主任帶隊去黃河島遊玩。一到海邊,大書畫家們個個還原了兒童天性,大呼小叫地光腳丫下水撿貝殼去了,唯有趙西迪不吵不鬧,安安靜靜地坐在一塊石頭上發呆。

那天趙西迪穿一件藍白相間的T恤,遠遠看去,像個憂鬱的詩人。小楓赤腳走過去,笑著要趙大畫家也發一回少年狂,可趙西迪卻微笑著搖頭。小楓知道趙畫家有心事,這幾天,她從那幾位畫家口中隱約聽到了他老婆劈腿的事,小楓斷定趙西迪此時正為這事鬱悶,心底裏不禁生出些同情和不平來,便順手把手裏撿的一個圓潤貝殼遞過去,然後就倚到石頭上陪著趙西迪發了一會兒呆。

在回程的車上,小楓接到了一個手機短信:謝謝你,這是我的手機號碼,常聯係。

但從那以後,他們並沒聯係過。沒想到在兩年之後的今天,卻這麼尷尬地相遇了。

“趙老師,你看……這事兒鬧的。”小楓有些語無倫次。

趙西迪微笑道:“我還想呢,遠遠看去這位女士好麵熟,果然是你。你什麼時候到海州的?”

小楓告訴趙西迪,來了已經快一個月了。

“哦,是這樣啊,那工作呢?”

“辭了。”

“辭了?”趙西迪略顯吃驚,這年頭,辭職的事時有發生,可像丁小楓這個年齡段的女人能下了決心辭去公職的還真沒見過,不會是單單為陪個孩子讀書就辭職吧?雖說納悶,但這個時候,這些具體的問題又是不便問的,便話鋒一轉說道,“我給過你電話的,沒丟吧?”

“有的有的。”小楓忙說。趙西迪的言外之意她懂,他是在問她為何不給他打電話。小楓知道旁邊還有一個女人虎視眈眈,也搞不明白那是他的太太還是朋友,便把轉了話題道:“趙老師,你的新車讓我刮了……”

“怪我怪我,車速太快。”趙西迪說,“你的車也傷了吧?”

“沒事沒事。”小楓忙說,“怪我,沒打轉向。”說著,就打開錢包拿錢。

趙西迪製止住丁小楓,“也沒啥損失,走個保險算了。”

“那怎麼好意思呢?趙老師,是我的錯。”小楓堅持著,在說話時,旁邊的那個女人一直黑著臉。

爭來爭去的結果還是依了趙西迪,但小楓表態要找時間請他們吃飯。通過趙西迪的介紹,小楓知道了這個套裝女人名叫祺佳,在市工會上班,是趙西迪的女友。

目送趙西迪的車遠去後,小楓才重新上車,剛係好保險帶,扔在副駕上的手機又唱開了。小楓想,儲麗霞肯定急壞了,抓起來一看卻是丈夫儲紅兵。儲紅兵上來就問:“小楓,你幹什麼呢?怎麼不接姐姐電話?”

小楓沒好氣地反問道:“我為什麼要接她電話?”

“你這人怎麼不講理呢?”儲紅兵聲音高了起來。

其實,勾起小楓火來的,不止是大姑姐的事,也不止是適才撞車的事,還有跟儲紅兵的事。

儲紅兵原先在老家江城油棉廠開小車,後來油棉廠破產改製,他就揣著買斷工齡的二十萬,奔著在京的舊日同學去,三混兩混的,還真有了眉目,竟然在西四環邊上一個叫“鵬展”的大廈裏租下了一個單元樓做起了“二房東”。生意不算太大,但七七八八的租戶卻有百十家。上周六,儲紅兵回了海州一趟,當晚兩人照例要做“功課”,儲紅兵先去洗澡,小楓鋪床,就在這時,儲紅兵擱床頭的手機響了,小楓拿起來一看,打過來的是個北京手機號,她怕有什麼重要事情耽誤了,就摁開接聽鍵,還沒開口,一個嗲嗲的聲音已是響了起來:“儲哥什麼事這麼忙呀,也不接妹妹電話?”

是個女的!聲音很脆,而且還很年輕。

小楓沒經過這陣勢,隻覺得頭一陣發暈,過了半晌,喘氣方才勻了。她想起了好朋友姚茉莉常叮囑她的話,“小楓呀,紅兵一人在北京,可要看牢喲。”那時,她還沒心沒肺地說,“不怕,我倆兩小無猜呀,那感情沒得說。”

小楓和紅兵自小在一個街麵上住著,還是上下級同學,丁家爸爸和儲家爸爸曾在一個工作組待過,兩家一直禮尚往來,逢年過節,儲家就派儲紅兵過來送禮,他那時愛騎輛大金鹿自行車,腳掌擦著地,一晃一晃的。

窗戶紙被捅開是在小楓師專畢業那年,那時儲紅兵已是油棉廠的小車司機了,儲家來提親,小楓媽高興得不得了,好像早就等著這一天似的。小楓剛剛經曆了一場校園愛情,又正為分配的事煩著,心想談場戀愛換個心境也不錯,何況儲紅兵這人也不讓人討厭,就點了頭。小楓分配的事,儲家下了力氣,後來小楓如願留在了縣城,進江城技校當了一名老師。第二年的春天,兩人就理所當然地結婚了。

小楓一直相信,儲紅兵是從少年時代就對她情有獨鍾的,他若愛上另一個女人,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這晚,一個北京女人,就這樣哥哥妹妹地來電話找儲紅兵了。等儲紅兵從洗澡間裏出來,抓過手機就回撥了過去……

當然還是那個女聲,小楓聽得清清楚楚。此時的她正擺出一副賢惠至極的樣子,跪在床上拿條幹毛巾給坐在床邊的紅兵擦頭發。隻聽那女人說:“儲哥呀,剛才怎麼回事?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嫂子在一邊呀?你怕她不高興吧?”

紅兵似是激靈了一下:“你誰啊?”說著不覺要從床邊站起來,卻被小楓一把摁住。

“儲哥,連我都聽不出來了?”那女人繼續賣關子。

紅兵撩起浴衣的下擺扇了幾下,語氣有些惱火:“你再不說,我可掛了啊!”

“別介呀,儲哥,我爛漫呀,小白,白爛漫。儲哥,你可真是的,連我聲音都聽不出來了,810的。”女人嘻嘻笑道。

“噢,小白呀。”紅兵似乎放下心來,他費力地扭過脖子,逃過一劫似的想捕捉一下小楓的眼睛,但小楓偏不給他機會,又把他的脖子扭正,再次拿毛巾在他頭上揉搓起來。

繞來繞去的,原來白爛漫要儲紅兵帶幾斤渤海灣新鮮的皮皮蝦回去。儲紅兵籲一口氣,轉身樂嗬嗬地拍拍小楓說,快去洗吧。小楓心裏五味雜陳,但也說不出什麼來,隻好貌似順從地下床去了洗澡間。

小楓甚至在把身子平鋪在床上,任由儲紅兵馳騁的時候,心裏一直有個梗,她一直在忍著,不想拂紅兵的興,但最終還是沒能忍住,竟在那個節骨眼兒上脫口而出:“那女的怎麼有你電話?”

儲紅兵哪顧上回答呀,他隻管悶頭繼續,小楓氣不過,擰了他一把,還是那句話:“她怎麼有你電話?”

小楓隻想要個解釋,但接下來的事情卻始料未及,她聽到儲紅兵喉嚨裏“嗚”了一聲,便翻身落馬了。

……

這會兒,聽儲紅兵在電話裏急了,小楓卻偷偷地抿嘴笑了,她猜想,此時的儲紅兵大概正握著手機站在北京的街頭,望著路上的滾滾車流發呆吧?她有點惡作劇地想,儲紅兵呀儲紅兵,我這一大早都吃好幾個蒼蠅了,你就權當替我分擔一個吧。

小楓心情忐忑地趕到姐姐家,一進門,見姐夫錢正奎倚在門框上,全身精濕,褲腿角上還在往下滴著水,一隻臉盆倒扣在地板上,丁小柏則像個正宮娘娘似的坐在沙發上橫眉冷對。

丁小柏果真又在鬧“幺蛾子”了。自打搬來海州,小楓就見識過姐姐鬧過好幾次“幺蛾子”,有一次突然玩起了失蹤,害得她和錢正奎找了一整天,親戚朋友家中,馬路商店公園,能想到的地方全找了,就差貼尋人啟事了,到頭來卻發現人家在地下室小床上睡得正香呢。還有一次,儲紅兵回來,丁小柏喊他們過去吃飯,小楓滿心歡喜,可吃著吃著,記不清錢正奎說了句什麼話,丁小柏一下子變了臉,站起來就要掀桌子,幸虧桌子是實木的,沒掀動,結果,把兩隻盤子砸在地上。這次是給老公一盆涼水澆下來,下手也夠狠的。

小楓不敢說什麼,想盡快息事寧人,就跑到洗手間拿墩布來擦地,邊擦邊想,這做官的男人也不易呀,在外麵前呼後擁頤指氣使的,可到了家還得乖乖聽老婆話。姐夫別看官至正處,可在姐姐麵前也是唯唯諾諾的,何況現在姐姐開“更”了,姐夫日子可就更難熬了。

小楓擦著地,丁小柏坐沙發上卻擺開架式說開了:“錢正奎,你能啊,把我妹妹叫來,你什麼意思啊?有本事你上聯合國呀,你上安理會呀!”

錢正奎仍倚在門框上,哭喪著臉說:“小楓,是這樣的,我給正達公司做顧問,江城有個項目馬上要啟動了,今早我出發……”

“哼,你又不是頭一回出發,看你那個勁,還窮倒飭,呸,不要臉!”

“小楓,我沒不要臉……”錢正奎繼續申訴。

在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針鋒相對中,小楓終於聽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今天一早,錢正奎打理好了行頭準備出發,丁小柏也知道錢正奎是為了給家裏創收,可是看他油頭粉麵那樣,她就來氣,你說一大老爺們,哪有這麼多窮樂。丁小柏今天有些不好受,頭疼。她的頭也不是真疼,她隻是盼著他能過來給她按一按,可錢正奎愣是不解風情,還邊打領帶邊說,頭疼?那你先找點藥吃。

丁小柏還想說句什麼出出氣,無奈一股尿意上來,整個小腹開始下墜脹滿,又要跑廁所了……丁小柏蹲在馬桶上,正為怎麼出口惡氣而傷神,昨晚剩的半池洗澡水一下子觸動了她的靈感……

小楓先把錢正奎推進臥室換衣服,又返回身把丁小柏拉到陽台上,壓著嗓子說:“你太過分了!你把他澆出個好歹來咋辦?”

丁小柏怒氣衝天地說:“你瞧瞧他那德性,跟個漢奸似的。”

小楓也覺得姐夫的頭發弄得是有點兒不像好人,可是她嘴上不能說:“他不好歹是個顧問嗎?老有應酬,就得注意些形象。”

“破顧問,誰稀罕呢!”丁小柏說著,便把手中還冒著熱氣的半杯水倒進了陽台上的一株玉樹盆裏,把小楓看了個目瞪口呆。

姐倆正在陽台上說話,就見錢正奎從裏屋晃悠了出來,又換了一件銀灰色夾克,下著一條奶白色休閑褲,頭發重新又弄得油光光水滑滑的。趁丁小柏還沒反應過來的空,小楓過去把錢正奎往裏扯了一把:“你咋不長記性!”

錢正奎醒悟過來,在頭上胡亂擼了兩把說:“這咋出去?”

丁小楓拿了把梳子塞進他口袋裏:“死心眼。”

錢正奎苦笑一下重新出來,在客廳裏站定,有些討好地衝著陽台喊:“小柏,我走了啊。”

丁小柏回過身來,打量犯人似的把錢正奎打量了半天,說了聲:“滾!趕緊!”

晚上七點多,儲紅兵打來了電話,他接受了早上的前車之鑒,話說得小心翼翼的:“小楓,你還沒給姐姐打電話吧,還是打一個吧。”

小楓從姐姐家剛剛回來,覺得渾身像散了架般,便有氣無力地說:“還不就那些事,你放心,咱們誰也擰不過老頭兒。再說,人家譚蘭萍也沒什麼不好,可你姐為啥死活就看不中人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