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再哭再鬧,胳膊終是擰不過大腿,小北在徒勞地掙紮了一個小時候後,還是跟著她的獨裁媽媽去北京了。
出發時,天已經黑下來了,說實話,小楓心裏挺緊張的,畢竟是第一次開夜車,原以為晚上車少,可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小車是少了,可貨車卻多了起來,一會兒嗚嗚嗚一輛,一會兒嗚嗚嗚一輛……小北瞪大眼睛,瞻前顧後著,她暫時忘卻了同媽媽賭氣的事,不時提醒一下:“大車,大車,慢點慢點。”
直到開出了百十公裏,小楓的緊張情緒才得以緩解。
北京的紅兵也在坐臥不安著,擔心得要死,他也不敢給小楓打電話,怕影響她開車,就給小北打電話,無奈小北手機一直在震動上,她又正高度緊張地幫媽媽看路,沒感覺出有電話進來。直到進了天津,小北才無意識地拿出手機來,一看,竟然有爸爸的五六個未接電話,趕緊打過去,裏麵傳來了儲紅兵差點變調的聲音:“小北呀,到哪兒了,媽媽呢?”
小北說進天津了,媽媽開車呢,還說路上大車好多呀。小楓製止她,“別說大車多,你爸擔心呢。”小北吐下舌頭,忙改口,“噢,車也不是很多,我跟老媽六隻眼睛呀,你就放寬心吧。一會兒見,掛了啊,我得幫我媽看路呢。”
“什麼六隻眼睛?”小楓笑,“胡扯。”
“怎麼不是六隻,你兩隻,我兩隻,加眼鏡,總共六隻。”
母女倆一塊笑起來。
這邊的儲紅兵掛掉電話後,也算鬆了口氣,剛才小北快活的聲音感染了他,可他沒弄明白小北說的六隻眼睛是怎麼回事,想了想,明白過來,搖搖頭笑道,“這丫頭!”正沉浸在一家人相聚的快樂中,手機突然“嘀”的一聲,不用想不用看,他就知道是誰。果然是白爛漫,她問:“儲總,夫人來了沒?”
紅兵看看時間,回撥了過去,他準備給她做一下最後通牒。
白爛漫的媽媽和繼父來北京了。有四五天了,白爛漫把他們安排在附近一家小旅館裏。
一周之前,白爛漫繼父老瞿打來了電話,說她媽媽崔花枝得了肝癌晚期,並把醫院的診斷報告傳真了過來,他繼父要她回去,看看下一步該怎麼辦?白爛漫拿著傳真件去了腫瘤醫院,她想,如果專家說有一線希望,她也要給媽媽治病。可專家說的一番話卻把白爛漫的夢打破了,專家說:“她這個病就是再治,最多也就撐個三五個月,做放化療病人是很難吃消的,你作為女兒,想想她有什麼還沒實現的願望,還是多盡孝吧。”
在儲紅兵麵前,白爛漫哭成個淚人:
“大夫說,要我幫媽實現願望,儲哥,我媽的願望多著呢,恐怕是一個都沒實現,她盼著過好日子,她盼著她閨女成家生孩子,她盼著她閨女在北京紮根過日子,她盼著抱外孫子……這些我都沒給她呢,我媽太苦了。”
爛漫媽的境遇,儲紅兵早就略知一二了,雖然內心抱有深深的同情,可儲紅兵還是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白爛漫哭了一會兒,突然抬起頭來,眼睛一亮道:“對,我媽還沒到過北京呢,我來北京打拚七八年了,那幾年因為窮,她舍不得出來,這兩年又這事那事,她總是出不來,我這就打電話叫我媽來北京。”
白爛漫媽和她繼父來的那天,是儲紅兵開車去北京站接回的,白爛漫對她媽是這樣介紹的儲紅兵:“媽,這是儲總,大老板,我朋友。媽,你看我混得人緣不錯吧,老板都親自開車來接你。”
見女兒在北京能同這樣氣派的老板做朋友,爛漫媽當然高興,還有些誠惶誠恐:“好,好。”
因為白爛漫租住的紅兵處是一居室,三人也沒法一同在裏麵住,白爛漫就把她媽和繼父安排在了附近的一家旅館裏,訂了間家庭房,她就陪著她媽睡在那裏了。
紅兵拿出了一萬塊給白爛漫,說也沒啥意思,就是表示個心意,又說,“按說老人來了,又是病人,我該開車拉他們玩,可公司裏事也挺多的,我也不能總走開,這一萬你拿去,出門就打車,吃飯也別將就啊。”
白爛漫看一眼那遝錢,道:“我知道你啥意思,你拿這一萬是想做到心安,你想我媽都這樣了,以我們倆的關係,你知道應該怎麼做是不是?她是病人,又是等死的病,你又有車,是不是該給行個方便?”儲紅兵想說話,被白爛漫製止,“你也甭內疚,放心,我不來麻煩你。得,這一萬我收了,讓你買個心安也好。”說著,白爛漫便抽過紅兵手裏的錢走了。
儲紅兵盯著白爛漫的背影半天沒說話。這事自己做得到底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