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的遊戲(2 / 3)

他眼觀鼻鼻觀心,靜靜道:“神愛世人。”

“愛?”神的愛?我猛然爆出一陣狂笑,一手指定了他的鼻子,“好,你看著罷:你愛的這兩個人,也終會自己投進我的懷抱裏!”

“路西華——”

“你看著罷!”

狠狠一甩袍袖,我離開了。

不,我不是賭氣,也不是威脅,我確是知道這兩個人會投入我的懷抱的:因為他們是真正貪愛的靈魂。天上這所有純白無瑕的家夥為什麼就是不明白啊?跟這墨黑深淵裏的血紅烈焰比起來,他們蒼白的愛算什麼?若是能在這蒼白的手心裏掬一捧紅珊瑚般灼人的罪惡烈焰啊……

聖子總算是有一點好處的:這一十八年裏他果然守諾,沒有再插手。這兩個人的發展很順利:父親的寵溺、女兒的嬌縱,到最後瘋了也似愛上一個男孩子。這個男孩在父親的眼裏是看不出半點好的:花哨得似棵開滿花的樹,乖滑得能炸出一鍋油,然而這在女兒眼裏就成了月圓花好蜜裏調油了,——何況,對青春少女來說,有什麼能比家長嚴令的禁果更有魅力呢?

唯一糟糕的是:其它女孩子也多有這樣想的,而這棵開滿花的樹顯然不介意多招呼幾隻蝴蝶。

本來麼分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女兒再傷心,作父親的隻有慶幸的分。不過竟然已被那小子占了便宜?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於是殺去談判。

說是談判,談什麼?一個認為對方無論做什麼都已經贖不了罪過,另一個呢,根本就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事。什麼罪?開玩笑!你情我願的事,這老頭論調未免太創意。

於是父親就把槍撥出來了。(很戲劇化的,他居然搞來了一把鳥槍。)

嗬永遠不要低估老實沉默的人:他們的熱情就像地下的岩漿,誰知道什麼時候會以什麼形式噴出來?

他大張著眼睛扣動了扳機。

沒有子彈出來。

卡殼了嗎?嗬不,人類看不見:一掌修長白皙的手指溫和的扣住了槍口,聖光靜穆,豎琴聲在風裏浪漾。

我血紅的唇角挑起一抹笑,手指將那槍膛一彈,金屬炸裂,子彈飛進父親的腹腔,一角碎片砸進那男孩子的額頭,他一歪,太陽穴撞到大理石桌角,於是壯烈暈倒。

抱歉啊,聖子,我警告過你的。並且,如果真要插手的話,我個人比較偏愛這種暴烈得毫不妥協的悲劇版本呢。

就在這兩個男人一個昏迷一個垂死呻吟的時候,女兒來了,高潮開幕。

她打開門,瞪著眼睛站在那裏,不動,不說話,好象剛闖進一場好戲的夢遊者。

然後她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她的臉頰飛起兩團火影,終於慢慢走到她父親身邊,跪坐下來,用一種很奇怪的、低低抖抖的聲音道:“你這麼愛我啊?原來……你竟然也愛我愛得不惜死掉嗎?”

妙啊!我大力鼓掌。所以說愛情小說肥皂劇還是要看的,不然這麼不知所雲的台詞哪能張口就來?這女孩子實在精彩。

看啊看啊!父親蠕動著嘴唇,他想說什麼?“快打120”,還是“你不是我親生女兒”?

他困惑的半睜著眼睛,良久,掙道:“細細……我是你爸爸啊。”

我尖銳的吹聲口哨,為那女孩子臉上的複雜表情,鮮濃得像隻炸裂了的石榴,讓我直想用這隻手把它一粒粒血淋淋的捏碎。

這樣的感情,聖子想必又不能明白了吧?那可不要輕易出聲,吵到這幕活劇啊。聽見沒有,聖子?

“你還是這麼的——淘氣啊,……路西斐爾。”耳畔低低的聲音。

我刹那的僵硬。

路西斐爾?路西斐爾?天上地下,還會得這麼叫我的隻剩一人,比風還要飄渺,比岩石還要堅硬,他的聲音他的心。

不不不。不要是他。不要是他!

然而有什麼東西哽住了我的喉嚨。我的牙齒咬進下唇,我的手指釘進手心,如此狠如此狠,克製不住它的顫抖。我不能張開眼睛,怕會看見他;我不能閉上眼睛,怕什麼燙的東西會流下來。

他的手指優雅而有力,他的笑容溫和而冷靜,他的金發柔細而堅韌。他的眼睛,是最最細膩的灰,融進了最奇麗的虹彩。麵對世人他是如此悲憫的低頭嗬,他的低頭,不是因為謙遜,而是因為天上人間任何事物根本都在他腳下。

我好容易掙紮出我的聲音:“原來是你啊——天父。”

他點頭,低道:“你這算是在做什麼呢?”

他的聲音低沉、輕柔,有如一望無際遍植煙草的平原上緩緩推過來的風。

他是如此淡定,淡定得幾乎冷漠,好象眼前這幕活劇不過是一幕活劇。

他是如此溫柔,溫柔得幾乎寵溺,好象我不過是他寵愛的一個淘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