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我是得他寵愛的孩子?
我狠狠扭頭,見那女孩子呆呆蹲在那裏,指尖伸向的那邊,螺鈿高腳圓幾麵上有把很漂亮的水果刀。
“停手罷,停手。”他慈悲的念詛溫柔的束縛住她的手,“無知的羊羔,不要再一錯再錯,回過頭來,我的寬恕永遠在這裏,隻要你回到我的道路,仍有永遠的國備給你。在我對你的愛裏,永遠沒有寒冷與疼痛的國……”
嗬女孩捧著刀柄那疼痛的手。
我猛的將披風一甩:“去去去想去就去啊用這把刀這隻手捅進去好讓這疼痛這咬得你要瘋掉的疼痛能跟血一起飆出去飆成美麗的煙花啊。
“你愛的到底是誰?你愛誰愛得這麼疼這麼痛這麼不能啟齒這麼無法自拔?你為了誰不肯回家不能回家?你的叛逆是要逃離誰刺痛誰?神禁止的這種感情……你想說的是‘惡心’‘還是‘給我’?——他其實不過是你的玩具吧:那隻花蝴蝶?……你這個兩手空空的人,總得有個玩具啊。
“這不聽話的玩具,你也隻不過是他玩具之一,可如今他的生命就在你這裏停住,於是你成了他的終點,他的獨一無二,是不是很好?”
風撕裂了的呼嚎,支離破碎的空氣尖叫著瘋撞而逃:“去、去啊!你的血去濺上他的血,叫這個白癡的心也能被咬著你的疼痛狂咬。這個白癡,你隻不過是他和他的女人的孩子,有她在那裏,你隻不過是他們身體的影子,再怎麼漲裂了心口的疼痛也隻能攥在心裏。痛啊,漲裂了!炸裂了!隻有這一刻你可以撕裂了神撕裂了那個女人的阻礙,用撕碎你自己的方式。弑父,弑母,弑神!用你這樣的罪惡死死攥住他的心,在他猝不及防一刻,讓你成了他的獨一無二,他成了你的無二獨一!”
刀落,血飆。
這樣絕麗的煙花。
我目眩神迷的站在那裏,直到漆黑的披風靜靜飄落,直到所有這些淫亂的、放蕩的、自殺與殺人的靈魂到沉入了我的袖口,倦極而睡,我才驀然驚醒,默默舉步離開。
“剛才你對她說的話,其實……是你想對自己說的話吧……該隱?路西斐爾?”身後他在低問。
該隱?路西斐爾,這意味“光輝的長子”的名字嗬……我倦道:“我早已……不叫這個名字了,自被放逐的那日——你忘了嗎,我的父?”忘了嗎?你忘了嗎?我是如何被斬斷我天使潔白的雙翼,如何從至尊榮的天界墮落,如何讓“天魔路西華”的名字玷染了我全身淩亂的羽毛——曾經那樣雪光豐盈在你身畔的羽毛。
“若是你的左手犯了錯,我必將它斬去。因我寧你缺了一手的升入天堂,也不願你雙手完整的墮入地獄。”你在《聖經》裏教訓世人的話。然而,縱使雙翼都被砍去,你如何能砍去我這錯亂的心、如何能砍去這錯亂了的世界?若真是全知全能,你便告訴我啊,我的父!
“是你自己離我而去的,路西斐爾。”他悲憫的低語,“是你自己用你弟弟亞伯的血潑汙了你的羽毛。”
嗬,是我。是我自己。我自己殺了得你寵愛的亞伯,我自己把自己從你身邊撕開,我自己衝進離你如此之遠的黑暗裏——這是因為,我渴望能離你更近,近到一個擁抱的距離,近到一個親吻的距離,近到將胸口擠裂,血肉模糊這樣沒有距離的距離,否則——否則,就讓我成為你的死敵吧。做不了你掌上唯一的寶愛,那就讓我作你的眼中釘、肉中刺……總算是知疼著肉的東西。
我就是用這種心情愛著你,我的父。我就是用這種心情恨著你,這便是我全部的罪,我脫不出掙不開的疼痛。
“你為什麼不說話了,路西斐爾?”
你叫我如何說話?你叫我如何張開這疼痛到麻木的嘴唇,你叫我如何抬起這疼痛到痙攣的舌頭,我的父?你既然給了我這個身子這顆心,你為什麼不給我止住心痛的能力?痛到支離破碎、痛到崩潰、痛到用全天下的罪惡都麻醉不了,痛到這顆心炸裂成一顆鮮濃的石榴,隻想有誰能把它一粒粒血淋淋捏碎了吧,你既然給了我這麼一顆心……你叫我如何能克製得住不恨你?
“路西斐爾,我不聽話的孩子,你重新皈依我吧,結束你那罪惡的地獄遊戲,你知道我會得寬恕你,我身邊仍然留有你的位置——路西斐爾?”
我已狂笑著遠去。
我的父,你太可笑了。
你明明知道:你一句話可以生生斬斷我天使的雙翼,你一個眼神也可以叫我為你踹翻了地獄。真的,天堂算什麼,地獄算什麼?隻要你這麼一個眼神啊……
然而,我也明明知道:我可能永遠也等不到這一天了。
終我這天魔的疼痛無底的一生,我可能永遠都等不到這一天了。
於是,我繼續狂笑,直笑到無力止步,直笑到落下淚來。
阿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