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天晟軍說開拔就開拔了？”英雄城頭，站崗的軍士閑聊著。“應龍國陳兵百萬，我長風國就剩下三瓜兩棗了，還要報複性出擊。朝中一班子大臣們是不是瘋了？”“不作不死，不死就作。儍子都能看出來的事，他們比儍子還儍。”
“將軍。”閑聊的軍士回轉身見到秦望安領人巡城而來，個個感覺倒黴的時刻要來了。“可不是，好好的一個長風國，被折騰成什麼樣子了？若本將軍不姓秦，早跟隨百姓也逃往它國了。”秦望安一腳踩在城垛子上，邊張望邊報怨道。
“看看那片地，多好。現在隻能看著長草。應龍國百姓是多，可是大多是從軍隊手中接管的土地。長風國百姓越來越少，吃皇糧的卻是越來越多。沒有人種糧食，還有什麼希望可言？”“將軍。”一名將佐及時提醒著，怕秦望安言多必失。
“守城軍士一萬多，每頓隻能喝稀粥。無人種地，怕是年底連粥都喝不上了。”秦望安知曉將佐的好意，沒有停止。句句話說的正是長風國目前的光景。為了三川口大戰，京師衛戍部隊抽調了近一半走了。現在這一萬多人，四成是各周邊州縣捉來的新丁。
秦望安平日與統軍將領接觸的多，軍士們很少勾通。誰也沒料想到，一勾通盡是實打實的大實話。讓軍士們心生敬佩。因為此類的軍官，幾乎在長風國絕跡了。
“百姓苦，當兵的苦。”秦望安回身再看城中，一指大不如從前的景象說道，“大家說，搶了城中的士家大族，夠軍中吃用多久？”“將軍莫要胡言。”“誰胡說？你們以為本將軍也是士家大族的，對不？不是有許多人背地罵本將軍是妾生小娘養的嗎？對，他們說的沒錯。”
“身為京師的衛戍部隊，真正過好日子的時候，有你們什麼事？”麵對秦望安的質問，將佐們慚愧的側著頭。軍士們越聚越多。“大魚大肉，充足軍餉時，大家在土地裏刨食吃。什麼都沒有了，被捉來喝西北風。你們的命賤，本將軍的命也賤。”
秦望安巡查到城頭沒頭沒腦的話，迅速在衛戍部隊中傳播開了。
“少爺，你說那些話就不擔心？”回返秦府的路上，仆人擔心的問著秦望安。“天晟軍走了，京師隻有本將軍一枝人馬。軍士缺糧斷餉數月，連庫中軍械也被天晟軍搶劫一空。所有軍士也快到了爆發的臨界點。若是本將軍不提前有言在先，某天如何死的都不知曉？”
“將軍高明。”“屁，不過是亂世求生，不得不如此而矣。”說話間，天風追了上來。“情況怎樣？”“大老爺果然派表少爺跟軍中將佐聯絡了。”“將領什麼反應？”“表麵承諾，私下都有小算盤。將軍靜等數日，便可動手鏟除異已。”“嗯！去吧。”
秦望安與天風的交談，讓仆人聽的清楚，心裏卻糊塗。
“想什麼呢？”秦望安的叫聲讓仆人回過神來。“你回吧！今日看來本將軍又得在軍營裏了。”
仆人目送秦望安背影消失，轉身向秦府跑去。暗處的天風看著仆人的樣子，不由的陰笑了下。
天風轉過兩條街，徑直進入了一座酒樓之中。
包廂裏，正在悠閑喝酒的秦望安見天風來了。隻一個眼色，天風畢恭畢敬的回應道，“上鉤了。”“希望如此吧！老家夥讓那群將領成天不讓本將軍與軍士接觸。早就料到他遲早會下手。虎毒不食子。既然要食子，那就怪不得誰了。”天風靜靜的聽著，目光遊離起來。
“那個奴才，與我自小一起長大。可以說是親如兄弟，為了自己。放棄與本將軍同舟共濟。不知是他愚蠢，還是本將軍的不幸。”“將軍，那些將領都是秦泗的多年的死忠。若他們乘機發亂，後果不堪設想，將軍應提前防備才是。”
“老樹根深，小樹根淺。本將軍為了能活下來，幾次三番的利用它人。落下了個兩麵三刀的惡名。亂世之中，生活不易，活下的就是強者。”秦望安毫不掩示的說著內心的苦。
天風沒有秦望安的平生經曆，卻有了同樣的感受。原本天風有個不一樣的好環境，怪自己年少無知葬送了一切。淪落天涯，才懂了無依無靠的生存有多難。為了能活下來，搶了乞丐的一根骨頭，結果被打的半死。若無秦望安，天風不過是路邊的一具無名屍體。
天始城中無法無天的官家少爺，英雄城裏無名無姓的聽差下人。老天爺給了天風此生截然不同的兩個身份。多少次天風夢裏回到從前，睡來時淚濕滿枕。沒有後悔藥，隻能繼續為生存負重前行。
“將軍不是說過，有意投向它國嗎？”天風的問話引的秦望安笑了起來，笑的天風感覺莫名其妙。“英雄城中，你知曉有多少士家大戶的人在應龍國嗎？”秦望安在天風無知目光中繼續說道，“幾乎家家都有。知道為什麼嗎？你不懂，肯定不懂。”
“這是士家大族永不消亡的秘密所在。清楚他們去什麼地方都能得到信任、重用嗎？家風，家風。”秦望安笑的十分淒苦的道來，“秦府家風是什麼？囂張跋扈，鼠肚雞腸。而本將軍又將它進一步發揚光大。倘若沒有長風國的任職，或許本將軍早就不存在了。既然活了下來，唯有在這條道上走下去。最起碼也是位有節操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