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卻道天涼好個秋(2)(2 / 2)

被梁德一下子看透了內心,薛冰不由得更加尷尬了,甚至有點惱羞成怒,他什麼時間受過這樣的羞辱,大不了不借這筆錢嘛,梁德有什麼資格來貶低他的人格。

想到這裏,薛冰抬頭直視著梁德的眼睛,語氣很重地說:“梁書記如果不想借這筆錢可以明說,請不要貶低我的人格。”

何峰此時也覺得梁德非常的過分,站了起來,說道:“薛書記也是為了搞好鄉裏的工作才向你借錢,不借就不借嘛,請你說話放尊重些。薛書記我們走,不要讓人家拿我們的窘境取笑。”

薛冰聞言站了起來跟著何峰就往外走,梁德的態度並沒有因為兩個人生氣要走而有所改變,甚至根本就沒有要挽留二人的意思。隻是在背後冷笑著說:“薛書記,你想好如何還錢,再來跟我談借錢吧。”

出了冠東村的村委樓,何峰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薛書記,我事先沒想到梁德他一點鄉情都不念。”

薛冰搖搖頭,苦笑著說:“不關你的事,你也是一片好心想要幫我們鄉解決問題。主要是我們鄉太窮了,人家不借也是應該的。”

何峰說:“這個梁德太狂了,不借就不借嘛,還來侮辱你的人格。”

薛冰說:“想不到這人有點錢就這麼猖狂,我看他對你都不很尊重。”

何峰笑了笑,說道:“梁德本就是一個狂人嘛。不過他也有資格狂,據說當初這家夥敢以一身農民的打扮闖進了中南海,給高級領導講農民怎樣才能發家致富。我們這些縣級的小角色,人家根本就不看在眼裏。”

薛冰倒沒想到梁德是這麼厲害的一個角色,難怪人家根本就不拿何峰和自己當回事,原來他是見過大世麵的人。

梁德冷笑著看著何峰和薛冰離開,這就是官員,跑到這不切實際地說了一通,然後就開口借十萬塊錢。梁德敢打賭說薛冰借這十萬塊,根本就沒有什麼切實的依據,隻是在他腦子裏隨便想出來一個數字而已。

何峰還說羞辱了他們,自己說錯了什麼了嗎?他隻不過是很實際地問了一下借了錢怎麼來還,難道這都不應該嗎?

薛冰說拿人格擔保?他的人格能值十萬元這樣的巨款嗎?我梁德可是要為這十萬塊錢對冠東村的村民們負責的。

要知道賺一點錢是多麼的不容易。

梁德眼前浮現出了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思緒一下子回到了三十多年前。

三十多年前,梁德剛剛九歲時候的一個冬夜,他跟父親拉著一輛板車行走在海邊的路上,海風夾著雪花,呼嘯著抽打在臉上,臉像刀割一樣的生疼。父親在前麵拉,梁德在後麵推,他們拉的是是一車重重的糧食,要在天亮之前送到濱海市去。

淩晨,糧食總算送到了。雇主把一盆冰涼的熟地瓜幹扔在了桌上,父子二人餓得顧不得涼熱,狼吞虎咽地吃起來,幾下子就把一盆子地瓜幹一掃而光。回來的路上,車子已經變得很輕,父親拉著梁德和一個小口袋,口袋裏麵有大半袋子玉米麵,這就是父子倆辛苦了一夜拉貨的報酬。

父親就是因為這麼辛苦才很早就病逝的,迫於家庭貧困,梁德小學沒畢業就下來幫母親拉車,賺錢養家,真是切實地知道每一分錢都飽含著辛勤的汗水,都來之不易。

不錯,冠東村是有了錢了,可那也是他梁德帶著頭辛辛苦苦地幹出來的。做隊長的時候,總是他推第一車,推著上千斤的小車在鬆軟的土地裏壓出車轍,別人再往裏推;做書記的時候,他帶著頭蹲守在地裏,飯在地裏吃,會在地裏開,半月半月的不回家,沒白沒黑的幹,這才換來了畝產超千斤的紅旗,冠東村自此名震濱海市。

今天這個叫薛冰的,單憑著自己父親的老家是陳家夼鄉,跟自己拉拉老鄉關係,就想輕易地把十萬塊拿走?梁德感覺這個家夥真是沒經曆過什麼世事,心中甚至對其有點輕蔑。那天梁德跟薛冰喝酒,還覺得他性情豪爽,談吐也不錯,值得一交,現在看來不過是一個張狂的有點不知自己是誰的家夥而已。

對梁德的一絲希望徹底破滅了,薛冰回招待所的腿變得特別的沉重。雖然魯迅先生說希望本無所謂有也無所謂無的,可是真的到了沒有希望的時候,這種沮喪的滋味真不是人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