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小龍付了錢，懵懵懂懂的下車，在出租的尾煙裏四下望。青山，怪石嶙峋的江灘，青山和江灘之間，兩條鏽跡斑斑的鐵路平行來去，前不見頭，後不見尾，也不知道走不走火車。
荒涼，荒蕪，冷清，原始——等等，那邊有個木頭房子，怪哉，居然掛著個江邊超市的牌子。
肇小龍開始掏摸口袋，然後向木頭房子走過去。
一張老樹根做成的幾，一袋麻辣花生米，一袋雙喜麻辣小魚仔，一瓶雙喜老白幹。同樣是樹根做成的凳子，肇小龍蹲在上麵，喝一口酒，嚼兩粒花生米，又塞一條麻辣小魚仔。雙喜老白幹６７°，號稱雙喜第二辣。麻辣小魚仔用野山椒醃製而成，野山椒，正是雙喜第一辣。一辣二辣都有了，肇小龍才三口酒下去，眼淚就嘩嘩的流淌出來。
超市老板是個六七十歲，幹瘦幹瘦的老頭。老頭叼杆旱煙，本來躺在一張躺椅上優哉遊哉的抽著旱煙，忽然，他喊：“娃兒來，傷心莫飲酒，你沒聽過嗦？”
肇小龍滿臉是淚的朝他舉舉酒瓶，喊：“老哈，你要不要來點？”
“不來不來，我就好口煙——娃兒來，莫要強作歡顏，老哈看得出來，你娃心痛著呢——”
肇小龍搖晃著腦袋，把臉上的淚水搖得簌簌跌落，大喊，“想喝酒，想哭，成不成？”
“成，當然成！男兒有淚不輕彈，狗屁！男兒有淚彈出來，心頭才豁亮，才不會影響今後的生活！這是老哈的經驗之談！不過哈，從中醫學的角度，傷心的時候喝酒，特別的傷肝……”
肇小龍到雙喜之後，這是第二次哭。之前那一次，是在他的老班長退伍的時候，在歡送會上，他喝得酩酊大醉，然後，抱住老班長那是嚎啕大哭，死活不肯鬆手。也是從那一次之後，每逢聚會，他想要喝多，總會有人攔下來。原因麼——“你娃發起酒瘋來，我們根本拉不住！”
江邊不缺風，這個時節，江風已經趨冷。不過，也許是吃著第一辣，喝著第二辣的原因，肇小龍卻覺得，江風吹在身上特別是臉上很巴適。
一瓶雙喜老白幹喝了一半，肇小龍感覺自己頭重腳輕，不禁起了跳舞的興致。於是，他一手酒瓶，一手小魚仔的袋子，一邊唱歌一邊跳舞，還一邊喝酒，嚼小魚仔。
有點瘋，有點野，而不知不覺間，西邊，太陽已經隻剩半張臉。
“嘟嘟嘟……”就在這個時候，呼機響了。
“老哈，有沒得電話？”
“有的，有的，趕緊的！”
“喂，喂，哪位呼我？蔣晶晶？蔣晶晶——我愛你！沒有，我沒喝酒——哦，我好像喝了一點——啥？老哈，這是哪塊？”
“鳳凰灘！”
“鳳凰灘，這裏是鳳凰灘！”
掛了電話，肇小龍不瘋了，拿著酒瓶，傻傻的笑：“老哈，我女朋友來了。我女朋友超級漂亮，還超級善良，還超級可愛……”
老頭搖頭。然後，一鳴驚人的唱：“我已經看見，一出悲劇正上演，劇終沒有喜悅，隻剩一個哈娃在喝酒……哈娃，你上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