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下,張玉成的眼瞼動了動。肇小龍靜靜地等待了一會,不見他有睜眼的跡象,也不氣餒,繼續道:“廣成王好算計,我甚至懷疑,他其實學過導演,所以,才能排練出如此精彩的一出大戲。從他出現在雙喜的林林總總來看,他所扮演的,可不就是個導演嘛!不對,這麼說不純粹。他自己還親自下場了,演起了田埔皋這個大毒梟,心甘情願地做自己女人,不,應該是姘頭的下線。我們來細細梳理一下——表麵上看,陳旭鑒才是雙喜地區,那個潛藏得最深的毒品頭道販子,馬強、江肥,包括田埔皋,都是從她手中拿貨。但真相卻是,她不過是廣成王,也就是田埔皋推出來吸引人耳目的替罪羊而已。我們目前還不清楚,她是不是知道田埔皋的真實身份。我們的推測是,多半不知道。當然,也不排除她演技精湛,把我們所有人都給騙了。想象一下,白天,她和田埔皋玩電影上才有的那種接頭遊戲;晚上,躺在廣成王身邊當壓寨夫人——”
肇小龍說到這裏,張玉成的身體劇烈的顫抖起來,應該是,終於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被情緒左右身體了。不難理解。作為一名老刑警,他的反偵察能力,還有心理素質,自然是一等一的。可是,因為沾染了毒品,他的身體,他的意誌力,早就不像他所認為的那樣堅不可摧了。所以,當他心中的負麵情緒累積到一定的量,他便變得情不自禁,失去對身體的控製了。
“肇小龍,省省吧,沒用。你說,說這麼多,前提,前提是建立在,建立在我,我,我知法犯法的基礎上。可是,我,我從警這麼多年,我,我——我有過不良記錄嗎?”張玉成勉力說道,聲音嘶啞。
“現在還沒有,不過馬上就會有了——我會在這裏盯著你,一直等到你毒癮發作——現在,可沒有人幫你在生理鹽水裏麵摻雜毒品了。”
張玉成嘶喊:“放,放你麼的屁!老,老。子,肇小龍,特麼的,你,你們這,這是政。治迫害!”
張玉成越是這樣,肇小龍反而越發篤定。他看著張玉成不受控製,劇烈顫抖著的身體,笑了。
肇小龍剛開始的時候為什麼畏懼這個任務?因為醫院那邊傳來的消息,張玉成因為心腹被調走,居然將毒癮給戒掉了。市麵上有種說法,說女人不能嫁成功戒掉煙癮的男人,因為一個男人對自己都這麼狠,那對其他人一旦狠起來,該狠到何種程度?這個說法未必完全正確,但既然它有一定的市場,那就說明還是有一定道理的。毒癮可比煙癮難戒多了,以此類推,成功戒掉毒癮的張玉成該有多麼恐怖?肇小龍分析來分析去,認為,自己但凡有成功的希望,那麼隻能建立在張玉成沒能戒掉毒癮這個條件上。肇小龍為什麼選擇這個時候進入張玉成的病房?因為他也是犯過毒癮的人,對毒癮發作周期有一定的認識。
他笑著,有點費力地翻找口袋,然後,自己先點起一顆煙,再向張玉成遞過去一顆,說:“別裝了,來一顆煙?”
張玉成繼續閉著眼睛,沒接。
肇小龍不急。張玉成這段時間斷了毒品供應,這是不爭的事實。也就是說,他已經戒了幾天的毒癮了。本來,假以時日,他未必不能真的戒掉毒癮。可惜現在遇到肇小龍,他即使還有機會,也已經沒什麼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