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晚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太不尊重長輩了,尷尬地卡了一下,朝著李雙雙說:“阿姨,你走了可以。可別覺得學長有了我,就萬事大吉了。我可不是一味終生藥。我沒那麼大的犧牲精神。您自己看著辦吧。”
“小晚,你鬆手。”
一切被捅破的陸一希大步向前,一把抓過趙晚的手,趙晚有些驚訝,他卻回避著所有人的目光。
“她當自己沒回國過,我們也當我們沒來過拉薩。我們走吧。”
那紅色的行李箱,被那個不知道大家在吵什麼的藏族小夥一把抗在了肩頭,放進了班車騰出來的最後的位置。
等等……
???趙晚隻覺得腦袋一熱。這兩人什麼情況啊,分不清楚情勢嗎?這種時候還能嘴硬。拿倔強當美德了是吧!
可她卻見李雙雙轉身的樣子,無比決絕,沒有回頭看他們一下。
車門開了,她踩著高跟鞋上了去。
車門關上了。
“走吧。”陸一希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手上失了力。
趙晚惱得一把甩開他的手,她跑到車前,李雙雙假裝看不到她殷切的臉,她竭盡全力地保持著體麵,可趙晚卻留意到,車裏她抓著包袋的手指,幾近煞白。
然後,她忽然開窗,露出了一個笑容,伸手將一個東西塞到了她手裏。
她聲音微微有些哽咽:“給小希的。你替他保管吧。”
車子發動了。
趙晚後退了一步,她的心情很亂,很亂。回頭看著陸一希落寞卻倔強的背影。
她伸出手來,看到一個黃色的護身符,是大昭寺字樣。
她緊緊握住,狠狠一跺腳。
站在那的陸一希仿佛什麼都聽不到,他退到太陽照不到的陰暗處,覺得從頭到腳的冷。
但他又覺得自己有些麻木,他想起父親葬禮的時候,他站在那,接受所有悼念者的握手,他們都會說一句“節哀”。
哀,是不可能節的。傷痛也不可能被悉數遺忘。隻是會被時間覆上一層漿糊。它就像一層窗戶紙一樣,捅一下就破了。裏頭是血淋淋的傷口。
他很討厭那句節哀。
就是那句節哀,讓他覺得悲傷是成年人不該有的情緒,他知道哀傷沒用,換不回什麼,所以他節哀——節著節著,那傷口淤塞在那層漿糊紙裏,陳腐,發黴。
此時,這傷口,正在散發著讓他覺得恥辱的惡臭。
車子開出去了,趙晚追了幾步,幾乎快要哭了,小頓珠一臉茫然,看著大人們在用他聽不懂的話和情緒交流。
這時,趙晚一個箭步衝到陸一希麵前,咬著牙,帶著哭腔說了句。
“學長,你明明答應過我以後都聽我的。”
“你食言了。”
“你明明答應我,你以後不那麼強的。”
陸一希沒有說話,他的心裏發出重重的歎息。
趙晚不會明白,他在害怕的同時,他也知道李雙雙的害怕。如果是他,他會做出一樣的決定。
“小晚……我……”
“學長,我不希望你留有遺憾。”趙晚紅著眼睛說,“我也不希望阿姨放棄希望。至於這個……”
她把護身符往他手裏一塞。
“你自己保管吧。我管不了了。”
陸一希的手慢慢地回複了知覺,他像是回了魂一樣,抬起頭,看到趙晚正在拉著方才搬貨的小夥:“請問,下一班去是什麼時候啊?啊……這麼晚嗎?有麵包車?那我包一輛!”
“小晚你要去哪?”陸一希追上去,問道。
“我去追車。”她白了他一眼,“我可是答應大姑要把人帶回去的。而且,我也沒去過納木錯……”
“你有錢嗎?”陸一希忽然冷靜地問道。
“……”
司機:“沒錢可不行啊。”
頓珠:“我有五塊!”
陸一希揉了一下頓珠的腦袋:“你先回去。”然後攀上了車,挨著趙晚坐下,向司機道:“走吧。”
司機:“人還沒齊呢。”
陸一希:“我包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