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珩低著頭,半響沒能說出一個字來,緩緩的鬆開了手。
溫酒閉上眼奔出房門,一頭及腰青絲散落,形容狼狽不堪。
她奪眶而出的眼淚滴落在謝珩衣袖上,風拂少年,衣袂落寞。
夜空如墨,烏雲遮月。
溫酒心裏很亂,腳步跌跌撞撞的,看不清眼前的路,好幾次差點撞上廊柱。
她把八寶盒抱得很緊,除了這些身外之物,她不知道還有什麼東西是屬於自己的。
這滾滾紅塵,世人為利來為利往,傾盡全力待一個人好那麼難,一門心思的恨一個人也那麼難。
溫酒一顆心被真相碾的粉碎,連罵都罵不出聲,隻能帶著滿身的傷痕逃離這裏。
離謝珩遠遠的,再不相見。
庭前,數十個侍女小廝們站在一處,燈盞火把照的庭院明亮如晝,將她狼狽不堪的模樣照的那樣清晰。
謝老夫人和一眾謝家人全都早早等在這裏,見到溫酒一身嫁衣淩亂往外走來,散落的墨發掩住她大半張臉,滿是淒涼和無助。
她站在花葉即將敗盡的桃花樹下,淚眼模糊的掃過眾人的臉,眸色越來越暗淡。
直至,光華散盡。
溫酒隻自字未語,隻當什麼都沒有看見,從一眾人之中穿行而過,嫁衣飛揚似火。
十六歲的年輕姑娘,心似槁木,臉上再沒有半分笑意。
“嫂嫂,你別走……”謝小六抱著她的腿不肯放,嚎啕大哭,“都是長兄不好,我們罰長兄,嫂嫂不要生氣,不要丟下我們!”
謝小七眼睛紅紅的,拉住她的手,小聲抽泣,“嫂嫂,我們以後再也不騙你……你別走,好不好?”
溫酒垂下眉眼,什麼也說不出口。
謝老夫人輕歎了一口氣,試圖安撫道:“今日之事,是有些對不住你,可東風對你的心意……”
話剛到一半。
麵色蒼白的溫酒忽然開口,倔強而決絕的問道:“昔日謝家用一百兩銀子買我入府,如今我為謝家賺得萬貫家財,可夠贖一個自由身?”
平素笑起來溫溫柔柔的姑娘,被觸及底線時,才知道溫柔的表象之下是一身傲骨,容不得人半點欺瞞。
她以為自己早已經是謝家人,卻忘了血脈至親,仍有親疏遠近之分。
謝珩想做的事,哪怕是錯的,謝家人也會幫他挖坑扯謊。
而她,隻不過是個外人。
謝老夫人噎住了,許久才開口道:“你要自由,祖母自然沒有二話,可是阿酒,你現在這樣出府,我實在是不放心。”
“是啊是啊,阿酒你這樣……先來三嬸的屋裏睡一夜,等睡醒了,你要如何就如何!東風那個混小子實在太不像話了!”謝三夫人一急說話就快,一邊罵一邊安撫著溫酒:“等明日、明日三嬸一定好好的給你做主!”
謝萬金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忙活了一天都不敢有些絲毫的懈怠,這最不想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
四公子走到溫酒麵前,此刻想笑也笑不出來,隻能溫聲勸道:“阿酒,你先不要生氣,四哥也不是有心要瞞你,實在是……實在是……事發突然。”
舌燦蓮花如謝四,在這樣糊塗賬麵前,想替長兄解釋也是有心無力。
於他們而言是事發突然。
可謝珩,卻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籌謀的,一切都安排的這樣恰到好處,臨場換掉新郎也叫人無法察覺。
這樣的心思謀算,若是用到朝堂上麵,不知有多少人嚇得夜不能寐。
偏偏用到了自己的姑娘頭上。
溫酒垂眸,斂去所有翻湧不安的情緒。
不管謝家人如何說,她都一言不發。
漸漸的,誰都沒再說話。
人人都以為溫酒是個極好說話的人,其實不然,她心裏過不去這道坎,即便是天王老子強按頭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