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的很簡單,要回吉他,然後趕去金哥的場子。
但是我沒有預計到父親會有那麼大的反應。他見我想要搶吉他,直接避過我然後將吉他掄起來砸在了麵前的茶幾上。吉他和茶幾同時碎裂開來。
我突然就感覺有生以來最大的噩夢降臨了。那把吉他是我省了兩年的零用才換來的。雖然買的時候就是二手,可是它畢竟伴我走過了三年的時光,一直在我堅持的道路上與我為伴。所以它算是我最親密的戰友。
可是那天我眼見它碎裂在我的麵前卻無能為力。我傷心了,真正的傷心。
我忽略了摔碎它的那雙手是我父親的,我隻記得我咆哮了。咆哮著,我推了父親一掌。
有人說打罵父母的兒女是要遭雷劈的。蒼天不允許忤逆的兒女存活,因為蒼天也為人父,世上所有的人都是他的兒女。為人父當然要維護父親的尊嚴。
我不知道那天我推父親的那一掌算不算是忤逆,因為我忘記了那一掌是無意還是存心。當時我已經沒有理智。癡狂,或許是我當時的狀態吧。
但很久以後,母親告訴我,那天父親的確是在我那一掌之後向後趔趄了一下,似倒非倒。究竟真的倒沒倒,母親沒說,我也沒有問。反正那已經是很久以後,再追究也沒有必要。
不過記憶猶新的是那晚天沒有變,沒有雷聲。走在街上依舊能夠清晰的感覺到白天裏驕陽留下的餘熱。我沒有遭雷劈,但卻是頂著滿臉的鮮血衝出家門的。
我從碎玻璃碴子裏拾起裝在袋子裏的吉他。拿在手裏的時候我感覺它就像是一個醉酒後的酒徒,渾身酥軟,軟噠噠的臥在那隻低端吉他袋裏。那一刻我就像是一隻被裝在籠子裏的雄獅,親眼見到自己的妻子或者兒子死在麵子,強烈的悲憤讓我隻想衝出囚籠,在屬於我的原野上狂奔。
我需要宣泄,而最好的宣泄方式就是離開那個傷心的地方。
可是在我到門口的時候,父親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你今天要敢踏出這個門,你就不再是我的兒子!”
我說過那一刻我是沒有理智的,我是癡狂的。所以聽到父親的聲音我沒有絲毫的悲傷,因為失去吉他的悲傷已經到了極點。
“不是就不是。”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當時的原話,反正要表達的就是這麼個意思。
表達這個意思的時候我是轉過身子的,忘記了當時是什麼力量支撐我轉身的。但是現在如果再讓那天的情景重演的話,我一定會選擇背對父親說那句話。因為少了轉身的那十多厘米的位移,父親扔過來的那個煙灰缸便會落在我的肩膀或者背脊上,而不是額頭。
沒有等到血流下來我便衝出了家門。
看過很多武俠小說,某個被仇恨蒙蔽心智的大蝦在血流出來以後會變得更加瘋狂,更加的失去理智,也會更加的威武。我不知道書寫那個大蝦的作者有沒有親曆過流血。他為什麼會去那樣描寫我也不想追究。我隻想說,那段描寫或許是有問題的。因為我清晰的記得當時衝出家門的時候,電梯還沒有到底樓鮮血就已經順著麵頰流到了我的脖子上。等走出住宅區,肚臍上的衣服便緊緊的蒙在了肚臍眼上。走到街口,我就已經看不清腳下的路。
鮮血黏住了我的眼睛,劇烈的疼痛讓我抬不起腳,那種無力感我一生也忘卻不了。
我蹲在那裏撥通了張墨的電話。
但是後來把我送到醫院的是金哥。張墨出不了家門,於是通知了金哥。
醫生在我額頭縫了四針。
當晚在醫院裏我一句話沒說。我怕金哥知道事情的經過以後會誤會是因為他的緣故。因為除了張墨、小魚和柳丁和,再沒有人知道我的家庭不支持我玩音樂。金哥也不例外,就包括中考前的那晚他也不知道我是偷偷溜出家門然後去到他的場子的。
但是後來金哥還是知道了,他還試圖去向我父母道歉。但是還沒等走進我家的門,我父親通過貓眼看到是他就直接將他轟走了。
金哥是隔天從張墨的嘴裏知道的。
隔天天剛亮張墨就到醫院裏來了。看到那廝兩眼血絲密布,我驟然覺得安慰,至少還有人會為我通宵不眠。
“吳叔他也太狠了點吧!”
張墨的乖巧其實並不完全是裝的,至少在麵對長輩的時候,他永遠都會保持一種尊重。
“沒什麼,還受的住。”我聳聳肩膀,“給我帶的衣服呢?拿來我換上,這衣服‘顏色’太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