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在醫院呆了兩天不到。醫院的氣氛著實讓人壓抑,各種藥味彌漫在一起,即使你不是病人也會生出一種畏懼的感覺。那裏是與天堂抑或地獄最接近的地方。往那裏多接近一點也就意味著與生命的臨界點更近一步。
所以我在第三天早上便強烈的要求出院,金哥沒能拗過我。
出院以後我沒有回家。那個時候我已經不確定家還是不是屬於我的避風港灣,所以我不敢奢求什麼。我去了金哥的家裏。
我也沒有往家裏打電話。張墨打了,他跟我父母說我很好。父母也沒有預計到我會受傷,因為那晚我衝出家門的時候血液還沒有來得及流出來。張墨打電話的時候也跳過了這一段。我再一次感覺到張墨的心細。
不可否認,我是感激張墨的。如果他不隱瞞我受傷的事,說不定母親會著急的跑來找我,然後予以關心。但是如果真的是那樣,以我當時的狀態,我隻會跳的更遠。因為我會把那一種關愛當作是施舍。這種想法當然是一種自欺欺人。不過很久以後我又分析了一下當時的情形,結果還是認為張墨做的沒有錯。拋卻我當時的狀態,其實讓父母過於的擔心也是一種罪過。
所以自始至終,父母都沒能知道我受傷的事情。以致那年寒假回家他們看到我額頭上的疤痕,父親的眼神裏多了一份“朽木難雕”的情緒;而媽媽則是淡然的問我,“你為什麼總是那麼喜歡打架?”那時候麵對父親的鄙視和母親的責問,我一言沒發,因為我不知道能夠說些什麼。
頭上纏了厚厚的繃帶,想要再到金哥的場子裏露臉已經是不可能。想著我計劃中的電箱吉他也將要成為泡影,當時是傷感的,常常是對著電視一言不發。
金哥過著跟以前一樣的日子,白天睡覺,晚上去場子。他故意的做出忽視我的樣子,但是我卻知道他其實在默默的注視著我。那幾個淩晨我都能感應到他在我門外徘徊。
每天早上起床早餐都已經放在桌上,雖然都是從外麵買回來的。但是我依舊感動,因為每天桌上的食物都不會相同。
國慶的第四天下午,我聽見了急促的門鈴聲。那會兒金哥還在睡覺,我無聊的變換著電視頻道。
開門以後見到兩個年輕的小夥子,其中一個見到我,問到:“這是金正宇的家嗎?我們是來送貨的。”
“送貨?”我習慣性的疑惑了一下,不過立馬意識到了那是金哥的私事,不該我好奇。於是轉身把那兩個人讓進屋,“請進來吧,金哥還在休息。你們等一下,我去叫他。”
不過沒等我轉身進屋,金哥的聲音已經在背後響起來了。
“哦,你們來了!麻煩你們了,坐一會吧!”
“哦,不用了,金哥,這是你要的琴。要試一下音嗎?”其中一個年輕人說到。
“試音,我不懂。璞子,你試一下吧。”
“嗯?”我正奇怪金哥為什麼會突然買琴,因為當時看到包裝我已經猜出那是吉他。聽到金哥讓我試音,心裏更是疑惑,如若他要為酒吧買琴,那也應該直接送到酒吧才對呀。
不過我沒能再繼續在那個問題上糾結下去,因為那兩個人已經把吉他取出來了。
竟然是我相中的那把電箱吉他!
“金哥,這?”那一刻我心頭的霧氣驟然濃烈起來。
“幹啥?試一下音,讓你。”金哥故意把聲音弄的有些怪異。
我沒有再發問,抱起已經接好線路的吉他,撥弄了幾下琴弦。突然就感覺體內像是什麼東西被點燃了一樣,隨著那有點嘶啞的琴音不斷的向上蔓延,最後伸到我的咽喉位置。
我彈了一曲《那威的森林》。我注視到金哥和那兩個送貨員在我做完最後一個按音的時候瞬間的愣了一下。
“金哥,不錯,這吉他的品質不錯,沒什麼問題。”
但是金哥並沒有在我的話裏有所反應,他反到回了一句極不相幹的話。
“沒錯,就是這種表情。”
“金哥,要沒什麼問題的話,我們就先走了。喏,這是發票。”一個送貨員將一張發票遞給金哥,然後兩人轉身出了房門。
金哥是在兩個送貨員走了很久以後才回過神來,他將我拉到沙發上坐下,“璞子,這琴,哥送你的。”
“什麼?”
那無論如何也不是我能猜到的結果。說實話也因為當時還沒能真正的把金哥讓到我的心裏,畢竟他是一個在社會上混跡的人。雖然他有自己的事業,但是做酒吧的給人留的印象總不是那麼的好。我沒有找到金哥對我好的理由。
“不需要驚訝,哥知道你瞄這琴已經很久了。你還買不起,哥先替你買了,以後把錢還我就是。”
同樣我也找不出拒絕金哥的理由,因為我與他們那類人打交道不算少,多少對他們的為人還是有那麼一些了解。記得上初二的時候認識一個賣粉的大姐,就因為我在雨天裏給了她一把傘,後來再遇見的時候她硬是給我買了一件班尼路的衣服。當時有些畏懼,所以拒絕了,結果那個叫紅姐的火了,狠狠的扇了我一耳光,說我看不起她。最後她扔下衣服轉身便離開了,從此再沒有見過,後來聽說她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