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聽聞家中大事,那便是一切安好,安好的背後便是暗流湧動。縱然是天下太平,也總有宵小之輩背後算計。
巽玉看了信,久久不語。
他一走了之算得上是最好的決定,卻總有人想把他拉回來。
若水一直留心著他的神情,揮了揮手讓桂香出去幫餃餃的忙,剩下二人獨處,她試探性的問:“爺要不要回去看看?”
他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回去做什麼,徒增傷感而已,讓我想想怎麼回信吧,勞煩你在這住個兩天。”
若水遺憾:“這地方我見很好呢,不急。”
所有給巽玉的信件最初都是在若水手裏,由此也看得出巽玉有多信任若水。
仔細想想,兩人後來遇見皆是彼此最落魄的時候。
她黯然低頭:“那邊來信,奴婢突然想起那天您把奴婢要了過去,奴婢有心報答,問您想要什麼。您躺在床上說您要死,我說我陪您一道。”
不吃不喝的尋死。
巽玉有些觸動,笑道:“總不好叫個花季姑娘陪我一路走。”
若當時他去了,她決計活不了。
“我家落難,承蒙您搭救,縱然有你我幼時情誼,也終究是讓您冒險了,非議良多,一想是因我之過,寢食難安。”若水站起身來,欠了欠身道:“您的顧慮我都明白,說句自私的話,我想您活著,好好活著。”
他道:“人活著也分好幾種,行屍走肉要不得。你也別大包大裹的往你自己身上攬罪責,我也不全是為你,林家滿門棟梁。”
若水一陣失神,輕輕歎息,繼而又堅定的說:“既然您有想法,我也不會多言,那些宵小之輩有所動靜,奴婢幫您攔下來。”
巽玉笑了,風輕雲淡的說:“我知道你手裏有些人,不過都是些江湖草莽,沒必要和那些人硬碰硬,那些人喜歡看我就看著,左右就當冬日裏養著蒼蠅蚊子了。”
“奴婢總想做點什麼,來彌補當初什麼都做不了。”
“你那時還小,何況大夏將傾,無能為力。”
兩人說起舊事,都是忍不住唏噓。
正屋配著廚房,隔著一個厚厚的垂簾而已。
聲音一五一十的傳入餃餃耳朵裏,她刷碗的手快了很多,神色也陰沉,飛快的將碗筷放入櫃子裏,擦幹淨手要進去。
桂香下意識的攔了一下。那日回府,小姐一言不發也無斥責,但她始終記得那幽幽的眼神,那是向來和善的小姐第一次露出的神情,如同海底下的波濤洶湧。她總要表現表現,以此來賠罪。
餃餃眉頭一豎:“我家我還進不得了?”
屋裏,他笑道:“進得。”
桂香一聽是郭爺說話,也不敢攔著,自打來了就規規矩矩不敢吭聲,就怕郭爺秋後算賬。
屋裏交談結束。
若水衝著她微笑:“姑娘辛苦了。”
餃餃有一股氣,她覺得自己被隔離了,兩個人偷偷摸摸的不知說什麼閑話,反正是不肯給自己聽的。
她哼唧道:“你這身棉襖誰給你找的?”
若水微笑更得意了:“爺給的。”
“那是我收拾雞圈的時候穿的衣服,沒味兒麼?”
“……”
若水那張完美無缺的臉裂開一條縫,保持著微笑的神情,但眼底寫著崩潰。
巽玉無奈的叫了一聲:“餃餃。”
那分明是沒穿過的衣服,嚇唬人。
可是若水仿佛聞到了鼻尖若有似無的雞屎味兒,都快哭了還忍著。
巽玉安撫道:“別聽她瞎說,她可愛幹淨呢,收拾雞圈的衣服都是單獨放在櫃子裏的,不會混在一起。”
若水黯然道:“也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被餃餃姑娘這麼討厭。”
餃餃隻當做聽不見,對著巽玉道:“院子裏的積雪你昨個就該收拾了。”
巽玉看她心情不爽也不招惹,滿口答好,找了厚厚的手套就出門鏟雪,在大冬天的賣力幹活。
昨個雪下了厚厚一層,按理說雪停了就該收拾,他犯懶拖到了現在,地麵上的雪跟雞屎混在一起,餃餃還說堆個雪人也沒戲了。
若水不曾想他們家爺在這竟幹粗活,壓著一口氣,說:“你可知他是誰?他從未做過……”
“他有意見麼?”餃餃眼皮子都不抬:“他沒意見,你哪來的意見?”說完轉身就走出去,幫忙鏟雪。
若水走到門口,見院子裏兩人一左一右用鐵鍬弄出一條路來,都很賣力氣。
她捏了捏袖子,失神的望著,眼淚劈裏啪啦的往下落。
桂香攙扶著她,小聲說:“這個村裏姑娘實在是太過分了。”
她擦拭了一下眼淚,扭身看著廚房道:“煮點湯給爺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