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張嘴裏血肉模糊,疼的厲害。
餃餃吸著涼氣,心想貞潔烈女也不容易當。
她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雪坑裏,天色暗才走回自己家,大門上了鎖,“碰碰”的敲著。
驚動了裏屋的人,三娘披了件衣服走了出來,夜色已深,人並不直接開門,小心翼翼的問:“誰呀。”
餃餃張了張嘴,一句話都沒說出來,嗷嗷了兩聲,將自己頭上的木簪子抽了出來,從門縫裏將那木簪子塞了進去。
三娘立刻道:“餃餃姐?”她將大門開了一個小縫,一見果真是餃餃立刻將人放了進來,拉著人進屋,絮絮叨叨的問怎麼不說話。
等著進了屋三娘才發現餃餃有些不對勁,神色憔悴,簪子拔了下來頭發散了在肩上更添狼狽。
她連忙追問道:“姐,你在外邊遇到賊人搶劫了。”
餃餃想比劃一個差不多,但終究不是先天不能說話,比劃了半天也沒比劃明白,索性放棄,張開了嘴指了指自己的舌頭,擺手示意對方不要多問。
今天實在是太累了,在回來之前去藥店買了點藥,敷了舌頭刺痛一陣一陣的襲來。
她倒在炕上也睡不著覺,半夜時就聽見大雪紛紛落下雪花,壓著樹枝沙沙作響。
夜深知雪重,時聞折竹聲。
如此寂靜的夜裏,未免寂寥。
身旁的三娘已經陷入很深平穩的呼吸聲在耳畔響起,餃餃卻還是覺得孤單,心裏麵空蕩蕩,一個寂寥的空間連回音都沒有。
更可怕的是,她好餓。
一路顛簸回來又踩著雪回家,曆經風霜連口熱水都沒喝,就算半夜下地給自己折騰點吃的,她也入不了口,難道說要餓死在這寂寥的夜裏麼?
人果然不應該逞一時之勇,做仇者快,親者痛的事情。仔細想想,她咬舌自盡這種事兒除了能抱住清白,其他什麼用途都沒有,那個刑部官員一看就是個沒人品沒道德沒三觀的,說不定還會做出對屍體大不敬的事情。
餃餃越想越後怕,越想越後悔。
自己因為這種事兒死了,那和為康瑞以及那些流言蜚語而死,有什麼區別。
若是真的一下子咬舌頭死了,那她死也會從地獄裏爬出來,狠狠的撬開陽間的大門。
“鐺鐺”悶聲響起,沒錯就是這種狠狠的砸門。
餃餃忽然覺得不對勁兒,她沒死呢,哪裏會這麼敲開陽間的大門。
她順手拿起椅子上的披風裹在身上,護著一盞油燈出門,沒有幻聽,的確是有人砸她家的大門。她摸索到了門邊,扣了兩聲門。
“我,若水。”那邊女子凍的哆哆嗦嗦的聲音。
餃餃將門打開,若水臉頰凍得通紅,吐氣帶著霧,睫毛上都是霜花,一雙眼睛寫滿了焦慮不安,霧氣蒙蒙。
她原本是想著明天在來的,可是晚上做了個夢。
夢見餃餃衣衫不整的坐在屋裏,眼淚都要流幹了,眼底血紅一片,手裏拿著白綾三尺,哀婉的說:我受人侮辱,清白不在,還不如了此殘生。
然後便三尺白綾懸掛梁上,人一踢凳子,身體像個破麻袋一樣晃來晃去,腳來回蹬著。
像若水她娘那般咽了氣,活像個死不瞑目的惡鬼。
當即便顧不得什麼,半夜叫了林大套車,出門就奔著餃餃的宅院來了。
若水衝了進來,捏著她的肩膀看了一圈,確認人沒事兒剛鬆了口氣,忽又想起什麼,又捏開了她的嘴,借著她手中微弱的燈光細細打量,見那嘴裏血肉模糊不忍在看,扭開頭道:“你,你咬他呀!”
餃餃想,她想咬,但那狗官很有力氣。
她指了指屋裏,外頭天寒地凍的,還是屋裏說話的好。
二人進了屋,那微弱的火苗沒了冷風侵襲,燒的好了些,光暈麵擴大,昏暗的小屋內覆蓋滿了溫暖的光。
餃餃捅了捅爐子,燒到半夜隻有一點零星的火,添了好幾塊炭才又燒起來。
若水和桂香圍著火爐子烤火,火苗照著半張臉,燒的一片火紅跟天半火燒雲似的。
好半天,僵硬的手指才緩過來。
若水看炕上還躺著個小姑娘,猶豫了一下,道:“還有別的屋麼?”
餃餃搖頭,去桌子上研磨寫字,字是巽玉手把手教的,但習字的日子太短,隻能說是個字。
【三娘睡著雷打不動,你說吧。】
若水抿了抿唇,站起身來鄭重地行了個禮:“讓你受驚了。”
餃餃覺得有些不自在,看對方是知道了什麼,她又在紙上寫:【他說的?】
若水臉色分外難堪,緊緊捏著拳頭,咬牙切齒道:“那個混賬將你當成了我身邊的傳話丫頭,他不知道你是誰。”
餃餃默默地寫:【他知道,但他不信。】頓了頓,又寫了一句話:【他還四處和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