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森買了兩杯熱茶,找到餃餃的時候,見那牆邊站著兩個人。
餃餃裹著過於寬大的黑色披風,低著腦袋,有些懊惱的看著地麵上碎裂的茶杯。二兩銀子的茶隻喝了一口,都沒嚐出什麼不同尋常,硬是讓錢砸出來的美味。
她的對麵是個陌生人,那人一身月白色的大氅,頭戴玉冠,說不出的斯文溫雅。
李成森不認識這個男人,但剛才在茶攤兒邊,這個男人無視了排隊的眾人,用二兩銀子買了一杯茶,現下想忘記都難,一瞧就是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哥。
餃餃說:“我手涼,沒握住。”
那人說:“準備怎麼賠呢?”
看著樣子餃餃是碰碎了人家的茶。
他走上前,插進兩人對話中,道:“兄台,我這有杯茶不妨先嚐嚐。”買了兩杯茶,另一杯遞給了餃餃。
餃餃擺了擺手,不要意思道:“你喝吧,我不冷了。”
巽玉看了他一眼,慢條斯理的道:“我隻喝二兩銀子的茶。”
餃餃翻了個白眼,嘀咕道:“冤大頭。”
李成森眉頭一皺,不動聲色的隔開了兩個人,歉疚道:“她還小,不懂事,還請公子飲茶暖暖身子,在繼續遊玩。”
他心下有些擔心,若是遇見那借機為難人的公子哥就麻煩了。
巽玉不接茶,挑眉道:“不小了吧,梳著婦人髻是嫁人了,夫家在哪?”
餃餃忍不住想笑:“就在西街上。”
巽玉煞有其事的點頭:“那正好,去你家,給我泡杯茶吧,我瞧你手藝不錯。”
餃餃用眼神無聲控訴:昧良心。若水說她泡的茶給豬,豬都不喝。
“這位公子,請你自重。”李成森聽著這樣的話隻覺得刺耳,心裏警鈴大作,用歉疚的詞語生硬的說:“打碎您的茶盞是我們的不對兒,陪您一杯,還請恕罪。”
“哦?”巽玉似笑非笑:“若我不恕罪呢。”
兩個身高八尺的男人四目相對,視線交錯間崩裂火花。
餃餃想起來還沒給兩人介紹,一拍腦袋道:“你不用理他,他就是沒事兒找事兒,在同你鬧著玩呢。”
李成森微微一怔。
巽玉笑彎眼睛:“你跟她吃茶閑逛,我這個正牌夫君反倒被當成壞人。”
餃餃甜甜的笑:“還不是你沒個正型。”
恰在此時又一波煙花在天空中綻放,巽玉眉目之間盡顯寵溺,含著溫和的笑。
哪怕在煙花下,都比煙花更加耀眼。
餃餃笑著介紹道:“這位是李成森,是個讀書的文人,住在咱家隔壁,今年秋闈中了舉人,眼下就等著三年一次的恩科呢。也就明年春闈就入朝為官啦。”
李成森淡淡的說:“科舉哪有那麼好中。”
餃餃很自信道:“別人不行,你一定行。你童生秀才舉人一路順順利利的走過來,若非你父母接連去世要守孝,怕是你早就當官了。”
巽玉驚訝道:“這麼厲害。”
餃餃用力點頭,信誓旦旦的說:“可不是嘛。”
巽玉笑著拱手:“青年才俊,甚是敬佩。”
李成森換了一禮,道:“不敢當,公子出塵脫俗,必然也不是一般人。”
“山野莽夫罷了。”巽玉眉目淺笑,月白色大氅,衣裳沾染熏香,腰間玉佩叮咚作響,月下神仙人一般,自稱山野莽夫也是隱士。
李成森微微抿嘴笑,衝著餃餃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要去擺攤離開了,可惜了手中的兩杯熱茶浪費了。
到了子時夜市徹底散幹淨了,餃餃才意猶未盡的牽著巽玉的手回了家,頭一次逛了這樣熱鬧的夜市兒,開心的合不攏嘴。
巽玉說長安街的夜景比這裏還要美麗,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
餃餃看了他一眼。他從善如流的說:“但眼下才是最好的光景。”
街上已經家家戶戶熄燈睡覺,隻有一望無際的黑暗和星空,著實談不上什麼景致。
兩人麵麵相覷,同時笑了。
她說:“巽玉,雖然你不回來我過得也挺好,但你回來我就更好了。就像花開了。”
巽玉捏了捏她紅紅的鼻尖:“哎呦,我們餃餃可真是最美的花。”
“最美的花是什麼?”
“雪花呀。”
天空在飄著小雪,潔白輕盈,於天際落下在天地間遨遊,最終落入塵土,覆蓋成霜,成雪,成銀白一片。
開門枝鳥散,一絮墮紛紛。
他們沒回家,此時天色太晚,三娘估計已經睡下在驚動人不好,其次是院中隻有一間房,回去了還要折騰三娘到店裏,索性兩人來到店中,燃起了火盆,燒了一下小炕,兩個人裹著一床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