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小臉緊繃繃的,很為難。

按理說作為娘親,餃餃應該出麵幫自己女兒解決難關,但她不想引火上身。

如果郭旭不管不顧,當著幾人的麵問了同樣的問題,無論回答什麼,餃餃都會尷尬的無以言說,所以她隻能在心中默默的想:

除夕你已經四歲了,是大孩子了,有些問題要自己麵對。

在這種尷尬的詭異的平靜當中,越燕恕緩步上前,姿態優雅,蹲下身子,摸了摸除夕的腦袋,溫柔的微笑說道:“無論除夕喜歡誰,越叔叔最喜歡的都是除夕。”

除夕得到解脫,可憐巴巴的說:“我喜歡爹爹。”

郭旭嘴角抽搐,聽到了這個答案,心中也並沒多滿意。

主要還是越小狐狸的那番話,就是設下了一個明晃晃的陷阱,他在那裏當好人,還把好事兒都給占了。

偏偏母女二人都吃這套鬼話。

除夕歪著頭笑眯眯的說:“我會把糕點分給越叔叔。”

餃餃誇獎道:“除夕可真乖。”

郭旭隻想翻白眼。

越燕恕落座,仆人奉上茶。他兩根手指端著茶盞,儀態優雅:“聽說郭都尉最近執掌了城內巡防?”

“我幹的活多著呢,這隻是其中一項。”郭旭不鹹不淡的說。穆青把他一個人當十個人用,發誓要壓榨出他身上的每一點用途。

如果不是郭旭沒有失憶,還記得穆青信誓旦旦的說喜歡自己,他絕對不會相信那個眼露哀傷,和眼前這個決絕冷酷的人是一個人。

女人,真是一種過河拆橋的怕生物。

越燕恕繼續和氣的問:“郭都尉來到此處多久了?”

餃餃神色微微一變,臉上的笑容收斂起來,直直的看著他。

越燕恕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靜靜的等著郭旭的答案。

郭旭昏迷了很久,真正醒來其實就在去年。他一直昏迷這件事情並不是個秘密,很坦然道:“我最自幼便生活在此處,不過生了一場病,去年三月才醒來。”

他隱去自己失憶的事情不提。

越燕恕點了點頭,手中握著茶盞,慢慢的著飲了一口,再放下時,眼睛溫柔充滿笑意:“既是如此,我便托大多說兩句吧。郭都尉有沒有發現相比起去年,今年一場雨都沒有下。”

空氣中都是密不透風的沙子氣息,烈日灼灼,而全無雨。

眼下還不是最熱的時候,漠洲最炎熱的時候能持續一個月,每一天都猶如火烤。

地麵會被烤的幹涸,裂開,如果沒有雨水的話,這一年及其不好度過。

餃餃臉色難看:“我來了的時間比你長,從未見過和今年一般,不下雨的時候。說來也是,今年的雪也不長,二月下了最後一場薄薄雪,就再沒雪了。”

越燕恕露出了悲天憫人的神色:“隻盼著是我想多了,老天爺能降下雨,否則的話——”

郭旭神色不變,坦然望去:“這話你怎麼不去同穆青說?”

越燕恕微笑:“大將軍自是知道。”他看像餃餃,幽幽的歎了口氣:“我不忍你受苦。”

如今已經找到了梁王,不是不能離開。可郭旭絕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離開漠洲,他對這地方是有感情的。

餃餃說:“佛祖釋迦牟尼說,人有八苦,分別是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熾盛、求不得。生、老、病、死,是自然生理上的痛苦,並不算什麼。”

與她而言最難熬的,是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越燕恕輕輕的“嗯”了一聲,又囑咐道:“若有挨不過去的,便來找我吧。”

郭旭指尖敲著桌麵:“倘若真有什麼天災,越太守首當其衝,為萬民表率,是最苦的那一個,找你怕也無用。”

越燕恕含笑:“有理。”

越燕恕邀請道:“眼看著時候不早,一起吃個午飯吧。”

餃餃笑著點頭。

食不言,寢不語。

用過午飯以後,餃餃牽著除夕的手,去收拾除夕的作業,小住了些日子也積攢了一些東西,比如說晚上能提著的小燈籠,裝在籠子裏麵的蛐蛐。

那兩個男人品茶對坐。

郭旭坐的不規矩,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兵痞子的氣息。他說:“往些年有過此類事情發生嗎?”

“有,我翻了各地縣誌,皆有不同記載。長安也會給出應對,廣平所屬郡邑天久不雨,致民艱於樹藝,衣食不給。同年夏秋稅糧悉行蠲免,以蘇民力。”

朝廷在政績災民這一塊做的還算不錯,然而道路不通,運輸不變,不可能在有災禍後立即重建,在等待朝廷救濟糧的時候,就會死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