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在懷孕以後會陷入非常大的痛苦。

從最初的幹嘔到後麵的孩子的沉重,壓得自己喘不上來氣。

夏天格外的怕熱,冬天格外的怕冷,到最後生產時候撕心裂肺,身子整個被撐開的痛苦,都是讓人絕望的。

可這樣恍若經曆死亡的痛苦,會逐漸被時間撫平,被身體刻意的抹去。

大腦不會讓你記住這份痛苦,否則還怎麼接下來孕育孩子?

人的身體都是為延續血脈後代而準備的。

換句話說,身體的本能不準許一個人沉浸在悲傷當中太久。

四月春光好,楊柳清風,除了夾雜在風中的沙塵,一切都很完美。

陳渺渺比旁人多做了兩個月的月子,吃了一大堆的好東西補身體,以至於並沒有瘦下去多少。

她受不了自己在被關在家裏當豬養的日子,待兒子滿了三個月,開始抱著兒子往軍營裏跑。

反正春光正好,不冷不熱,多見見風沙是好事。生在大漠裏的人,怎麼能不見風沙。

陳渺渺和每一個母親一樣,總覺得自己兒子很漂亮,並且想要給所有人看:“穆青,你看我兒子長得多漂亮,活脫脫跟我一個模樣。”

小小的孩子閉著眼睛,看不出像誰?

穆青很不給麵子的說:“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陳渺渺道:“那大將軍小時肯定很了得。”

穆青一噎,覺得和懷孕生孩子的女人沒法說話,一腳把人踹開,堆了好多公務過去,務必讓人沉浸在公務當中,少來煩自己。

最近的確有不少麻煩事。

首先是,李成森在過去的幾個月裏,遭遇到了密集的刺殺,最危險的一次,劍偏了兩分,否則就插進心口。

這一次傷的異常嚴重,整個春節都是在床上度過的,過了三個月才下地。

其次就是樹木種植,再加上蕎麥推廣等等,這些都是太守要煩心的事情,但軍營也不能獨善其身,他們軍營內部也需要種植糧食,其中王副將及其反對。

穆青自然看出了蕎麥的好處,所以一意孤行。她在這其中承擔著很大的壓力,但這僅僅是日常而已。

剛剛消停了沒一會兒,陳渺渺又掀開了她簾子。

“我兒子哭得厲害,你幫我帶一帶,我那有好多軍務要批呢。”

“我這難道就沒有活嗎?”穆青壓製著憤怒,“你為什麼不把他扔到家裏?”

“影子去酒館,這些日子很忙。餃餃懷孕了,郭旭死活不讓她媳婦幫我帶孩子,怕累著。他見我生孩子,可是嚇壞了。”陳渺渺掰著手指數:“除夕也嚇壞了,纏著她娘寸步不挪,若水最近在忙談戀愛,我也不好意思把孩子扔給人家。”

“所以你就好意思扔給我?”穆青反問道。

陳渺渺理所當然的點頭,將孩子塞到了她懷裏:“我換了尿布也為了哪,絕對不是因為想拉屎或者是想吃東西,左右你待會兒要巡視校場,就抱著孩子吧。”

穆青無奈:“像話嗎?王副將會跟我絮叨似的。”

陳渺渺一笑:“你就算是不抱孩子,他也會找別的事兒找你茬。人一旦上了年紀,就總喜歡彰顯自己的存在,也許是被人尊敬的過了頭,不知道身份幾何了。”說完就放下了簾子,走了。

她有很多事情要忙,郭旭雖然幫她處理了那些工作,可很多事情處理的並不合她心意,她需要重新來收拾一下。

這麼一收拾就收拾了整整一個月,期間收到了兩份文件,一件是太守府要從軍營裏調人,還有就是沙漠裏的匪盜猖獗。

春天萬物生長,這群打家劫舍的人也開始慢慢複蘇。就像是野地裏的雜草,稍微受點陽光,雨露就會茂盛生長。

還有就是軍營裏的一些瑣碎,這麼多人都要過日子呢。

陳渺渺從不喜歡別人插手自己的事情,喜歡大權獨攬的感覺,所以從未培養助手,就這樣沉浸在了案卷當中。

剩下穆青和那孩子大眼瞪小眼,堂堂一個大將軍,帶著孩子巡視校場,好多人偷笑,她隻當做看不見。

自然在人群當中席卷到了一陣風,處處都在談論這孩子。

陳渺渺的兒子,叫做予懷,取自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

我的情思啊,悠遠茫茫,瞻望心中的美人啊,在天邊遙遠的地方。

若水覺得這個典故有些奇怪,陳渺渺卻說隻是看著讀著都好聽,所以用了。鑒於軍師其實沒讀過多少書,這個理由很可信。

餃餃覺得,她是在透過活著的孩子,懷念死去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