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剛養好傷,李成森就執意要去看魏餃餃,結果從魏餃餃家一出來,就經曆了一次伏擊,左肩被擦破了皮,沾有毒藥,虧得救治及時,人方才無礙。
眼下受傷,不能外出吹風,卻又著實寂寞,故而二人手談。
棋局縱橫十七道,合二百八十九道,白、黑棋子各一百五十枚,縱橫交錯,黑白分明。
越燕恕落下一枚白子:“不過也算是因禍得福,對方狗急跳牆用了毒藥,烏頭草。像這種毒藥在城內是有定數的,順著路線往出查,總能查出一二馬腳。”
他這人做事喜歡掖著藏著,告訴別人有一兩銀子,實際上已經攢了十兩銀。
此時說查出一二,那就是十有八九。
餃餃歎了口氣:“別人瞧著你們這群官老爺威風八麵,卻看不見你們處處受敵。出來這麼長時間了,這個年都是在外邊過的,阿月怕是要擔心死了。”
越燕恕幽幽的說:“可沒人擔心我呢,還是李兄好福氣。”
李成森儼然不動:“我隻是盡了本分而已,朝堂人緣繁雜,屍位素餐之人如附骨之蛆。”
越燕恕挑了挑眉:“我怎麼覺得李大人意有所指呢?”
李成森唇邊冷笑:“我自然沒有說越大人——文恬武嬉,不勞而獲,備位充數,狗占馬槽。”
餃餃不懂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察覺氣氛僵硬,立馬岔開話題:“耽擱了這麼久,此地賑災也都結束,事情圓滿解決,朝廷沒有下旨招欽差大人回去嗎?”
李成森手中捏著黑棋,落在棋盤上的某一點,神色略顯的陰沉:“沒有。”
眼看著局麵白棋步步為營,處處占得先機,贏隻是遲早的問題。
越燕恕心情大好:“李兄不著急回去,賑災隻是其一,總有其二。”
“說不準還有其三呢。”李成森忌憚的看了他一眼,收回視線,眉頭微蹙:“你什麼時候收了我三枚棋?”
“就在你方才同餃餃說話的時候。”越燕恕輕輕一笑:“李兄若是再不想到破局的辦法,我可就贏了。”
巽玉曾經教過,餃餃下圍棋,可惜餃餃隻看懂了規則,跟尋常人下棋輸贏難辨,看大家下棋,多半看不懂。
畢竟那莫名其妙的一子,就有可能是布局。
巽玉說過,圍棋視為小戰場,把下圍棋當作用兵作戰,“三尺之局兮,為戰鬥場;陳聚士卒兮,兩敵相當。”
李成森的額頭上冒出了一些汗,神色仍舊冷淡,用指尖不斷磨,搓著一枚黑子,過了良久之後,鬆了口氣,直接落下一枚。
越燕恕眼神一亮:“不錯不錯,圍魏救趙。李兄也是其中好手,可惜遇見了我,餃餃,幫我提子。”
兩人你來我往的落下棋子,餃餃以侍者的身份陪伴左右,幫忙提子。
不出意外的,越燕恕贏了這盤棋,他將剩餘手中握著的棋子扔到了碗裏:“我預計是要用十顆棋子,沒想到隻用了六顆。”
餃餃笑了笑:“你們要不要再來一局?”
越燕恕搖了搖頭:“我還有事情要處理,況且好不容易贏了,再輸回去不就不好了。”
李成森淡淡道:“我贏不了,下棋非我擅長之道。”
越燕恕意味深長的說:“未必吧。你們先聊著,我先去一趟書房。”
他說罷,轉身離開,出了門碰見了林嬤嬤,囑咐林嬤嬤端上一些茶點水果。
不一會兒林嬤嬤端上了一碟醃過的梅子,餃餃柱在太守府時曾經淹過青梅,後來林嬤嬤自己也醃製了不少。
餃餃拿起一個扔到嘴裏,用帕子擦了擦有些黏稠的指尖,笑眯眯道:“林嬤嬤的手藝還是一如既往的。”
林嬤嬤一個勁兒的笑:“娘子就愛誇我,我先下去了,你要是有事兒的話,回頭叫我一聲,我就在外邊收拾房間呢。”
“好。”
李成森盤腿坐在榻上,有些僵硬動了動身子。
餃餃把果盤往他跟前推了推:“你不嚐嚐嗎?”
李成森搖了搖頭,低頭看二人對弈的棋盤:“不愛吃。”
餃餃以為他還是對這局棋過不去,安慰道:“世家子弟自幼修習琴棋書畫,學習都比普通人多許多個渠道,這種用來打發時間的東西,不必太過上心。”
李成森伸手摸了摸棋盤:“我不是在意這局棋,你瞧他用的棋盤,是象牙鑲鉗木質圍棋盤,象牙價比黃金,他一個貧窮之地的太守,短短時間如何能有這麼好的東西?”
餃餃微微一怔,繼而明白了這番話。水至清則無魚,即便是自己的朋友,以最大的善意去揣測,越燕恕也絕非是那種清貧的官員。自幼的生活讓他把享樂當為生活的一部分,辛苦自己可不是他會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