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是個死沒良心的,這是若水感歎的第一百零八句。

她坐在高頭大馬上,看著跑在自己前麵,背影都透著興奮的除夕,又一次的和林思感歎。

“她娘指不定在家哭呢,她倒好,簡直就像是籠子裏的鳥出來放風。”

“有她哭的時候,這一路可辛苦呢。”

運送貨物的路程是極其辛苦的,這一路上要麵臨著寒冬,以及馬背上的顛簸,長途跋涉,穿越一個又一個了無人煙的山路,即便是能歇腳,也是隨緣而已。

遇見了小山村,就喝一口熱的,要是隻有高山峻嶺,那就隻能風餐露宿,吃著生冷的餅。

出行的那一日沒有下雪,接下來會陸續落雪。

長期路途坐不了馬車,地麵坑坑窪窪,能將人顛簸的大吐。大風大雪化在身上,能脫人一層皮。

受過風霜大雪苦的人,才知道不容易。

若水的臉色寒了下來,眼神中透著明顯的思緒,“那怎麼辦?”

她雖然也跟著押送過貨物,但並非在冬季,聽人這麼一說,才意識到此行沒有自己想的那樣輕鬆。

林思露出無辜的神情:“我隻能提出問題,卻不能做出解答。”

若水心疼了,小姑娘雖然算不上嬌生慣養,那也是視若珍寶的養大,一路上風塵仆仆,舟車勞頓……

她長歎一口氣:“虧得不是我姑娘,不然我得擔心死。”頓了頓又說:“要是真下了雪,就讓除夕跟你同騎一匹馬,你幫她遮風雪。也別雪天趕路,寧可這一趟慢一些,也讓她少受點罪。”

“我就不明白了,你為什麼非得讓她跟咱們走這一趟,既然也知道遭罪。”

“餃餃這個人你不了解,從來都是一鼓作氣,一而衰,再而竭。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讓除夕回長安,若是過後舍不得了,那不就糟了嗎。”若水淡淡道:“好好的天之驕女,不應該在泥地裏摸爬滾打。除夕口口聲聲想當大將軍,可她在這偏遠小地接觸過什麼人,見著威風的無非是她那當兵的爹和那穆青,不叫她多看看,多長長見識,她的選擇能叫選擇嗎?”

林思若有所思的點頭:“你若當娘,定然是個好娘。”

若水眼珠子一轉,斜睨了人一眼:“乖兒子。”

林思也不惱:“等壓完了這批貨,讓你知道知道誰才是爹。”

若水碎了他一口。

路途還在繼續。

終南陰嶺秀,積雪浮雲端。

眼看著狂風陣陣,有輕微的雪花飄落在地。

林思吩咐眾人下馬,找躲避的地方。

正在山間,便找了個山洞,裏麵黑漆漆的,不敢走太深,地麵上一片潮濕陰冷,就隻能席地而坐。

大家圍在一起取暖,相互傳遞著烈酒。

若水和除夕喝一個,不敢給小孩子喝太多,隻稍稍喂了一些,然後問:“感覺怎麼樣?”

“是影子叔叔釀的酒。”

“是了,看樣子你沒少偷他的酒喝。”若水放下心來,也不控製酒量,兩個人相互品著烈酒,身上很快暖洋洋的。

除夕的臉到紅撲撲,她被安排到了中間,兩邊都有大人擋著,也就沒那麼冷。靠在若水的肩膀上:“出來押送貨物可真有意思。”

若水哼笑一聲:“不覺得辛苦?這大雪天的,誰不想在家裏呆著。”

“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除夕將自己的手遞到了若水的鼻尖前:“姑姑你聞一聞,我香不香。”

兩個人嬉笑打鬧著,聲音小聲的回蕩。

除夕累了趴在人的懷裏,眨著那雙無辜的大眼睛,睫毛纖長的像是一把小扇子,整個蜷縮在陰影當中,身上披著厚厚的毛衫,隻露出那巴掌大的小臉,下巴尖尖的。

“姑姑,我有點兒想我娘了。”

“姑姑會一直陪著你的。”

若水將孩子摟在自己懷中,臉上流露出溫柔的神情。

林思抱著一堆柴火回來,用火石點燃,幽冷空曠的山洞裏麵回蕩著哢嚓哢嚓的脆響。火光映照著人們,將影子無限度的拉長,稍微一動就宛若怪獸那般。

大家都在趁著難得的休息時間,抓緊恢複體力,有一些新大的已經睡了過去,還有一些人則是安排輪值。

外麵的天已經漸漸黑下來,不出意外他們要在這山洞裏麵休息一個晚上。

林思安排了所有事情,回來坐下,正好在那兩人的對麵,看著二人宛若母女般依偎在一處,忽然心裏一動。

倘若當初林家沒出事兒,林若水還是林家的大小姐,是他未過門的妻子,兩個人的孩子應該比除夕還要大。

他透過幽幽的燭火看向自己心愛的女人:“既然那麼喜歡孩子,回頭生一個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