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越燕恕來到霍城,盡心盡力,治理此地七八年,轄境地方太平。
但把這一切都歸功於“太守到來”,那就是放屁。地方官的能政對人民生活的改善固然可以起到很大作用,但起決定作用的還是人民的勞動,歌功頌德未免有過分之處。
但是巽玉不會說,隻是笑著,讓人分不清楚是微笑還是嘲笑。
即便是他不去追捧誇讚,還有不少人過去捧臭腳。從各個角度誇獎著越太守的功績斐然,這其中以陳渺渺最沒有底線,說出來的話簡直誇張。
巽玉決定晚上回家的時候,不經意的向影子告一狀。
他對這花團錦簇的酒籠並不感興趣,反而想著“黃沙破裏人種田”,那其中的一位種田人,就是他的娘子。
筵前的輕鬆恰悅逐漸轉為了氣氛熱,酒過三巡,歌舞升平。
外頭月出城頭,星鬥滿天,實在是個良宵。
席間陪酒的美女個個妖豔,配得上“錦筵”。
巽玉卻有些倦意,告了酒醉,提前離場。
他是穆大將軍的左膀右臂,頗有功績,沒人會壓著他不放。
他騎馬,在濃厚的黑夜當中慢悠悠的回了家。
家中點著燈燭,燭光溫暖。
餃餃正坐在桌邊,手中拿著一封信。
距離除夕走時,已經過去了小兩年,一封一封的信裏寫著她的逐漸成熟,與文采飽滿。
就是最近的信略顯得惆悵,仍舊是寫著她的近況,隻是末了多了一首詩:
雲物淒清拂曙流,漢家宮闕動高秋。
殘星幾點雁橫塞,長笛一聲人倚樓。
紫豔半開籬菊靜,紅衣落盡渚蓮愁。
鱸魚正美不歸去,空戴南冠學楚囚。
巽玉拿過那一張薄薄的信紙,笑了:“‘鱸魚正美’,這是用西晉張翰事,表示故園之情和退隱之思;下句用春秋鍾儀事,‘戴南冠學楚囚’而曰‘空’,是痛言自己留居長安之無謂與歸隱之不宜遲。除夕現在都會作詩了,長安沒白去,國子監沒白入,你再也不用擔心你女兒大字不識一個,將來成了個潑婦,毫無規矩。”
餃餃推了他一把:“行行行,隻是我女兒不是你女兒,隻有我想她,你不想她。”
巽玉摟住了餃餃,滿身的酒氣卻並不難聞,柔聲細語的哄著:“怎麼不想?隻是孩子大了,有她自己的想法,父母不能陪孩子一輩子,對吧?”
“好久沒見除夕,也不知道她成了什麼樣子。”餃餃歎了口氣,本以為這小家夥出去走一走就會回家,萬萬沒想到她在長安常住,一個月寄一封信,信裏寫的都是長安的好。
長安的確好,到處處危樓台榭、朱門院落,路過高門大戶的門口時,能聽見樂曲美妙,歌聲悠揚。
道路上車馬眾多,來往不絕,任憑遊人無限疾馳,競相尋遊美景名勝。
歸來的時候臨近晚上,四通八達的道路上,如雲的美女步履而帶起輕微的芳香之塵。
餃餃也是被長安迷過眼睛的。
“我也不知道她變成什麼樣子了,她的人生才開始,貪心的恨不得向整個世界都吞下去。”巽玉親了親她:“有機會我們去看一看她。”
餃餃眼神閃爍了一下:“我去看她行嗎?”
巽玉:“嗯?”
“好啦好啦,是越燕恕回京複職,他說可以帶上我。你工作繁忙脫不開身,但是我是自由的人呢。”餃餃趴在他懷裏撒嬌:“我要是和林思去長安,你肯定不放心,得讓影子陪著,但那樣就拆散他和陳渺渺夫妻倆。我同越燕恕走,一路上有大量護衛,可以放心的。”
巽玉微笑:“原來是挖了坑在這等我呢。”
餃餃有些心虛:“我真的好想女兒了,其實她最近寄來的信,我看著有些不放心。”
巽玉輕聲說:“你想做的事情,我什麼時候阻攔過。”
餃餃感動的眼眶有濕潤:“你最好了。”
“我當然最好了,你都要走了,我給你做頓飯吧。”
“……”
巽玉進了廚房,不斷的捅咕著飯菜,心裏默默的想,如果餃餃吃壞了肚子,明天應該就不能走了吧。
不一會兒端上了黑漆漆的飯菜,餃餃欲哭無淚,然而胃很強大,居然都消化了。
果然,巽玉做的東西隻會讓舌頭受罪,肚子還行。
夜裏,巽玉輾轉反側,大度的話說出去,就跟那潑出去的水一樣,收不回來呀。
他感覺旁邊的人已經陷入熟睡,於是爬起來,穿著鞋,敲響了自家兒子的房門。
兩個小家夥現在睡覺還學會鎖門了,踩著凳子把門打開,瑾瑜揉著眼睛問:“上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