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頌斂了斂眸,忽然出聲問道:“剛才那一下,怎麼不砸了對方的腦袋?”
燮子和陳放皆是一愣。
聽他話裏的意思,好像來這裏有一會兒了,可卻眼睜睜地看著袁橫把腳踩在陳放的臉上,等袁橫要剁陳放手指頭了才出現?
陳放的聲音有些沙啞,“你說過,打架拎著家夥的時候,不能往人腦袋和下麵打。”
燮子心裏有些怨言,可到底沒說出來。陸頌要是早點出來,陳放也不至於被袁橫這樣羞辱。可偏偏,陳放還把他的話當成金律一般奉著,連命都不要了。
他恍若來時一般,似是未聞未見,徑自往前走去。
陳放還想說些什麼,連忙跟了上去,張了張嘴,“頌哥……”
可是聲音啞得像是風一吹,就散了。
陸頌的腳步止住,沒有回一下頭,淡淡道:“我沒有別的話說,就這一句。”
陳放紅著眼側耳過去聽。
“先救自己,再救別人。”
不砸腦袋和下麵,是保證有命在的情況下。如果要沒命了,砸哪裏都是道義,砸哪裏都是救命。
他的聲音聽不出一絲喜怒。
陳放和燮子看著他漸行漸遠,影子漸漸被拉長,最終消失在暗黑的巷子裏。
小巷子裏的道路十分狹窄,堪堪能容納兩人通行;牆壁旁的磚頭被風吹雨打地裂了縫,碎裂成沙礫,搖搖欲墜。
他路過一片漆黑之時,頭頂上昏暗的路燈下正飛來幾隻攢動的飛蛾。
細微的撲騰的聲音讓他突然頓住了腳步。
“陳放,你不用跟著我。”
巷子黑漆漆的,靜到連風都不願穿縫瓦過。
他微微側過頭去看向身後。
空蕩蕩的一片,左旁隻矗立了一個垃圾桶,其餘什麼也沒有。
打了一場架,有點疲憊了罷。方才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如今一點飛蛾蟲子的動靜,都在他的耳廓旁放大了數倍。
他又轉回身,往前走去。
……
“山有扶蘇, 隰有荷華。 不見子都, 乃見狂且。
山有喬鬆, 隰有遊龍, 不見子充, 乃見狡童。”
昏黃籠罩著的舊教室裏,燥熱彌漫在空氣中。玻璃窗向外折著,上麵是斑斑駁駁的陳年舊漬。
站在講台上的老師戴著一副細細的圓框眼鏡,一手拿著被翻得泛黃的書,一手舉著戒尺,指著黑板上的粉筆字。
“這句話的意思是……”
走廊上突然傳來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打斷了老師的講課。
徐老師頓了頓,轉頭望出去時,跟外頭的人打了個照麵後,視線再轉向教室裏時,清咳了一聲。
“陸頌,你出去一下。”
前麵的同學紛紛轉頭向後望去;後排坐在左右兩邊的同學也往中間張望。
陸頌低著頭,把掛在椅背上的黑色書包拿下來背到肩上,從椅子上站起來後,晃晃悠悠地從課桌兩邊的過道上走了出去。
教室裏顯得格外寂靜,直到外麵班主任的聲音響起:“陳放,你也出來一下。”
陳放用手掌揉了揉發疼的左臉頰,潦草地把耳機摘下來,塞到課桌裏,踩著陸頌的影子走了出去。
走廊上的一行人很快就不見了。
坐在門口的同學把教室的門給關上時,吱嘎作響。
“這句話的意思是,山上有茂盛的扶蘇,池裏有美豔的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