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假期的尾巴裏,蕭怡除了和父母去探親,就是去參加各種同學聚會。一年一度的聚會上,更多的,不是重聚的喜悅,話當年的歡樂,而是變化導致的彼此的生疏和尷尬。當年那點僅有的回憶,不足以支撐整個聚會的談資和燃點,而畢業後闊別的沒有彼此的生活似乎也沒有引起相互的興趣。那些大眾的永恒的話題,金錢、事業、婚姻、小孩、投資,貫穿始終。
“哎,我去年入手的F市的房子,漲了一倍......”
“嘩...”
“你看,這是我賣的唇膏,無色素,很自然......”
“什麼?你還沒結婚?趕緊去相親。看今天有哪個單身的男同學,把握把握機會......”
“最近忙著幫小孩找托管,煩死我了。”
“我每天上九點,下九點,周末還上班。現在不拚搏,什麼時候才拚搏......”
“今年的股市,肯定上漲,現在買入就對了.........”
.........
興趣愛好?隻有掙錢,掙錢,掙錢......
聚舊,好像也隻是把網絡上的、同事間的、工作上的永恒話題搬到了同學聚會而已。看到的,聽到的全是這些,蕭怡覺得很疲勞並最終以有事為由提早退場,離開了那個彼此隻知道名字的陌生人的集會,獨自漫步在大街上,品味著被同齡人拋棄的孤獨。炒房的,炒股的,嫁入豪門的,著急相親的,代購的,微商的,直播的,一切都與我無關,也引不起我的興趣。在他們眼裏,我就是個不求上進、不願付出和拚搏的失敗者。而我呢,也不想向他們看齊,做他們的觀眾。
不努力加班,不發展副業,不投資的我,每個月拿著數千月薪的我,真的太安逸,太無危機感了嗎?享受生活,陪伴父母,有什麼不對?生活,就隻有賺錢?沒拚搏到感動別人,都是生命的一種虛度?
明天的大學同學聚會,還去不去?分離的時間最短,或許大學同學的生疏感最弱。隻是,董文林會不會去?過去4年的聚會裏,自己總是和董文林手拉著手出席,而現在,是各自出席還是雙雙缺席?曾經作為在“畢業即分手”大定律下幸免的一對,收獲了不少同學的羨慕和期待,而現在我和董文林分手的消息是否已傳遍同學之間?同學們會作如何評價?或許,根本就沒有人在乎。他們也和我的小學同學、初高中同學一樣,隻在乎錢路、前程吧?真正在乎的隻是自己而已。不論是否能在同學聚會上看到他,自己都會難過和失落吧?或許看到他,甚至會不自覺地流淚......曾以為可以一刀兩斷,奈何他已在自己的生活裏紮根太深......我想放過自己,奈何生活不願放過,去到哪裏都有和他相關的人和事,勾起自己的思緒......
算了吧。不去了。再也不去了。所有的同學聚會都不去了。
蕭怡一路這樣思量著、打算著回家。霓虹燈明亮多變地閃爍,在街上遊蕩的人,各有各的故事。過去,回不去。現在,進不來。未來,在哪裏?回到家,父母已熟睡。蕭怡輕手輕腳地進房,坐在自己的書桌前。去年備考證券從業資格考試的教材還在桌麵上。隻是兩月多未翻閱,就蒙上了薄薄的一層塵。這一類書籍,受寵幸的時間不超過2個月,考試一過,便被扔到九霄雲外或束之高閣。蕭怡並不舍得摒棄它,畢竟它與自己為伴了2個月,記載著自己努力備考的時光。
用卸妝棉蘸水輕輕地拭去灰塵,用風筒吹幹,再放上書架上的頂層。這一層,放的大都是大學至今的各種工具書、備考各種資格證的教材。蕭怡看到,最右邊的第一本被擠壓變了形,便把它抽出來重新安放。
抽出的一刹那,一個長方形的書簽旋轉飛舞下來,落在了地麵上。蕭怡從凳子上下來,俯身拾起有點褪色的書簽。
那是一張淡綠色風景畫的紙質書簽。綠柳依依,一個小船,湖裏垂釣。蕭怡把它拾起來,又插回到書頁裏,卻又一不留神插空,書簽又再一次飄落在地麵。
這一次,是正麵落地,背麵朝上。蕭怡把它撿起來,才看到書簽背麵寫了字:
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蕭儀
蕭儀?!!
是同一個蕭儀嗎?蕭儀的書簽怎麼會在我這裏呢?這本是蕭儀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