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才剛剛升起不久,清晨的山林裏還泛著白色的霧氣,翠意朦朧。
林子裏傳來一陣清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緩慢前行。一匹體態健美的黑馬上托著兩個人,一白一紫,談笑間眉目含情,柔情一片。
“策,這次出征回來,是不是過幾天又要走呢?”想到他前幾次都是這樣,喬薇有些失落,小手攀附在他的衣襟上,腦袋貼在他的胸前,聽著他平穩有力的心跳,“這次可不可以帶我一起去?”
“不行,長途跋涉太辛苦,你身體不好受不了的。”孫策摸摸她覆在自己身上的小手,“我會多回來陪你的,等再過幾年,局勢穩定了我就能閑下來,到時候天天陪你遊山玩水,陪著你。”
“每次都這麼說……”喬薇有些不服氣又說:“倩兒比我小,她卻能隨著瑜弟出征,我卻總是在家等著你們,好自私啊你……”
孫策聽了她軟軟的抱怨,心裏很是不舍卻也隻是笑笑,並未說什麼,隻是環著她的手臂更加的收緊,閉著眼低下頭埋進了她烏黑似絲娟的發絲裏,聞著令他心神寧靜的馨香。
他何嚐不想天天將她綁在身邊,陪著她,守護她。可軍中生活艱苦,他並不想要她像喬倩那樣跟著軍隊四處征戰。她和喬倩不是同一類型的人,喬倩看似柔弱卻活潑簡單,什麼事都不會放在心上。
而她外表看似堅強勇敢,內心卻實在是柔軟的不行,就像一湖春水……在人前總是強裝做堅強,卻不知水靈靈的眼睛早就泄露了她不安的情緒。故作鎮定的模樣有時讓他看了心裏揪著疼,恨不得找個沒有紛爭的地方,將她好好的珍藏在那裏,受不到任何的傷害隻會擁有永久的快樂。
她的心思敏感極了,一句重話就能隨隨便便的惹得她難過,卻什麼苦悶難過的事都放在心中,誰也不說,自己則一個人躲在沒人的地方偷偷的落淚,哭完以後將淚痕擦幹再笑著出來,還以為別人都傻得不知道,十足一個傻傻的小女人!
有一年自己生日,原本說好了回家跟她一起過的,可是因為剛攻克的一個城池又起叛亂,因為要連夜商討軍事,無暇抽身回去,便派了個侍從回去隨便抱了個信。誰知她這個傻女人在家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自己喜歡的菜,還跑了幾十裏的山路隻為了尋找他最愛的陳釀十年的桃花釀,苦苦的坐在桌子前等了大半夜自己舍不得吃一點,等來的竟是他不回來的消息。她望著滿桌子的酒菜很是難過,卻一想到軍中事多,擔心自己又會忙得不記得吃飯,便跟著報信的侍從連夜冒著大雨趕來大營。
她怕騎馬會將酒菜顛倒,強忍著淋漓的瓢潑大雨,硬是咬著牙一路走來,擔心裝酒菜的盒子會被雨打濕,雨水會滴進飯菜裏,傻乎乎的將防雨的鬥篷和傘都遮在了食盒上,害怕路途遙遠酒菜會涼掉,硬生生的將食盒緊緊的抱在懷裏。
當她一身狼狽,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幹爽的地方,還一臉微笑的撥開軍帳的簾子,濕漉漉的站在自己的麵前時,驚呆了所有在場的人!她一身潔白的衣裙被黃色的泥水賤得到處都是,濡濕的發絲黏在她原本潔淨的小臉上,絲娟的鞋底都快要被一路的堅石磨穿,全身上下被雨水淋得個透濕,嬌小的身軀站在那竟瑟瑟發抖,唯一沒有濕的便是她懷中的那個食盒,她滿不在乎一身的狼狽,還甜甜的對自己笑,說著:“孫郎,吃飯了。”
望著她這樣,明明心痛的要死,想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裏好好的疼惜,可自己竟不顧她的顏麵,當著在場的所有人衝向她,將她素白的小手遞過來的食盒打翻在地,怒氣騰騰的朝著她不斷的大吼怒罵,直到眾人醒過神來衝上來勸慰,才停止了對她的傷害。
她定定的站在那裏,原本因寒冷而輕顫的身軀也停止了顫抖,烏黑的眸子暗淡無光,望著地上那片淩亂的飯菜碎瓷,沒有任何反應,一滴眼淚都沒有,就隻是那樣默然無神的看著,好半響才說了一句話,清脆的聲音中夾雜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波瀾,別人聽不出可他能明確的辨別出來。她的聲音一出平息了在場眾人的所有雜亂煩躁的勸慰聲。
“對不起各位將軍了,喬薇不知軍中紀律,貿然闖入打亂了各位將軍們的商討,還望眾將軍原諒喬薇的無知,細心輔佐孫郎。”說完盈盈一拜,明明滿身狼狽,而在此刻卻又是如此的明亮,亮的竟有些刺痛他的眼睛。在眾人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她便跟著侍從拐進了內室。
在他心急的想趕快結束商議,好去找她時,她竟然換下了一身濕衣,穿著自己平時的一套常服,默默的,悄無聲息的走出內室,一路走向大帳的門簾。在她低著頭經過那攤已經弄髒了的飯菜時,小小的身軀停頓了一下,輕微的顫抖,隨後不做留戀的邁出了帳子,頭也沒回。
她的身形原本就很嬌小,如今穿著他的衣袍後就顯得更加的瘦弱了。自己極其合身的衣服包覆在她身上卻顯得特別的寬鬆,鬆鬆垮垮的穿在她身上竟像一座山要將她壓倒了。袖口,衣襟還有腰腿處空蕩蕩的,感覺她會被一陣極輕的風輕而易舉的吹走。